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电网包裹下的“周大福”仍在抽搐嘶吼,蓝白色的电弧在他体表跳跃,发出“噼啪”爆响。那张蜡黄的脸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变形,暗红色的眼旋光芒忽明忽灭,试图挣脱束缚,但电网的规则干扰和物理拘束双重作用下,他的挣扎越来越无力。
林婉瘫坐在地,双手仍捂着仿佛要裂开的头颅,耳鸣尖锐,视野中飞舞着残影和色块。那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带来的后遗症仍在肆虐,让她意识昏沉,难以集中。但她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眼皮,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蹲下的、戴着呼吸面具的神秘人。
呼吸面具是旧式的,滤罐已经发黄,镜片也有些划痕,但那双透过镜片望出来的眼睛,却锐利、沉稳,带着一种长期在危险环境中磨砺出的警觉和……一丝掩藏不住的沧桑与疲惫。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低沉而清晰:“规则层面的精神冲击残留……你共鸣能力过载了,别强行对抗,慢慢平复呼吸。”
他说着,从腰间一个多功能战术腰包里,取出一支手指粗细的、装着淡蓝色澄清液体的注射器。动作熟练地拔掉护套,示意林婉:“简易精神稳定剂,非annc标准制式,但有效。需要吗?”
林婉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扫过对方身上的装备:那身沾满污渍、多处破损却依旧能看出原本是某种高级野外作业服的装束;肩膀上那个被刻意磨损、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某种**双螺旋结构环绕利剑**的徽记轮廓(与annc的盾牌徽记截然不同);手中那把刚刚发射了电网弹的奇特枪械,枪身线条流畅,带有明显的非量产改装痕迹;还有腰带上挂着的几个不同型号的探测器、一把带锯齿的战术匕首、以及……一个让她瞳孔微缩的、眼熟的**金属小盒**——和她从静默角带出来的暗银色金属片材质相似,但形状更规整,表面有微弱的规则流光。
这个人……绝非普通幸存者,也不是annc的现役人员。他的装备、气质、对规则异常的了解和应对方式,更像是一个长期独立活动于危险地带的……**调查者或清道夫**。
“沈岩?”林婉嘶哑着嗓子,试探性地吐出这个名字。
对方正准备注射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变得深沉。他没有否认,也没有立刻承认,只是将注射器又递近了些:“先处理你的状态。其他的,等脱离险境再说。”
林婉看着那支注射器,又看看对方似乎没有恶意的眼神(至少目前没有),以及旁边那个被电网困住、暂时失去威胁的怪物,她咬了咬牙,伸出仍在颤抖的手,接过了注射器。
针尖刺入上臂肌肉,淡蓝色液体推入。一股清凉、带着轻微麻痹感的药效迅速扩散,如同镇静的溪流冲刷过她狂乱灼痛的神经和规则层面。尖锐的耳鸣迅速减弱,视野中的残影开始稳定,剧烈的头痛缓解为持续的隐痛。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意识清醒了许多。
“谢谢……”她低声道,将空注射器递还。
对方接过,妥善收起,然后站起身,走向仍在电网中挣扎的“周大福”。他没有靠近,只是站在安全距离外,从腰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屏幕亮着微光的掌上设备,对准了怪物。
设备屏幕上快速滚动着林婉看不懂的数据和频谱图。几秒钟后,他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深度寄生型规则畸变体。宿主确为原商场维修工周大福(生命体征已于三年前彻底消失),当前驱动核心为镜廊底层情绪沉淀与‘模仿’规则结合产生的**伪意识聚合体**。擅长伪装、精神干扰、利用环境陷阱。威胁等级中等,但具备一定学习和适应能力。”他顿了顿,补充道,“这东西通常群居,有‘哨兵’和‘诱饵’的分工。这里出现一个,意味着附近可能还有更多,或者……有更高级的‘指挥者’。”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被电网困住的“周大福”突然停止了徒劳的挣扎,歪着脑袋,用那双暗红色的眼旋“盯”着沈岩,发出断续的、带着讥讽的尖笑:
“你……知道得挺多……外来者……但没用……‘母亲’已经醒了……‘孩子们’都饿了……你们……都是食物……”
“母亲”?林婉心中一凛。是指“镜中母亲”?还是别的什么?
沈岩没有理会怪物的呓语,他操作了一下掌上设备,然后对着被困的“周大福”按下了某个键。
“滋——嗡!”
电网骤然收缩、内爆!不是爆炸,而是一种**规则的向内塌缩**!蓝白色的电光瞬间被压缩到极致,形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耀眼的光球,将“周大福”的躯干核心完全包裹!光球内部传来一声短促到极致的、仿佛灵魂被掐灭的嘶鸣,随即光球和其中的一切,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原地只留下一小撮灰白色的尘埃,以及那个屏幕碎裂的旧对讲机。
干净、利落、高效的“处理”方式。没有血腥,没有残留污染。这种手段,林婉从未在annc的标准处置流程中见过。
沈岩收起设备,走到那堆灰烬旁,用脚尖拨弄了一下那个对讲机残骸,眉头微蹙:“老式的annc内部通讯器改装……加入了精神干扰回路。拙劣,但有效。这里的东西,学习速度在变快。”他抬起头,看向林婉,“小姑娘,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你的同伴呢?还有,你怎么知道‘沈岩’这个名字?”
林婉扶着旁边的管道,艰难地站了起来。药效让她恢复了一些力气,但身体依旧虚弱。她看着沈岩,快速权衡。对方救了她,展示了对规则异常的专业知识和处理能力,而且似乎对“沈岩”这个名字有反应。他很可能就是锈窖信标的遗留者,那个警告楚航实验场的前研究员。目前来看,是友非敌的可能性更大。
“我叫林婉。我和我的队友——annc华东区第七站点的外勤小队,奉命调查永辉百货异常(annc-0732)。我们在镜廊深处失散了。我的一个队友……陈默,受了重伤,状态很糟,现在藏在这附近的一个房间里。”她简略地说道,同时仔细观察着沈岩的反应,“至于你的名字……我们之前到过一个叫‘锈窖’的地方,在那里找到了你留下的信标和信息,提到了楚航的实验场坐标,包括这里的‘静默角’。”
听到“锈窖”和“信标”,沈岩的眼神明显波动了一下,呼吸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原来如此……锈窖的信息,终于有人收到了。”他看向林婉的目光多了几分复杂的意味,“你们胆子不小,敢顺着那些坐标找过来。陈默……是那个规则勘误能力者?”
林婉心中一震。沈岩知道陈默的能力?他知道的远比信标上留下的信息要多!
“是。”她没有隐瞒,“但他的能力……出了严重问题。我们在静默角找到了一些信息,他的状态现在是‘冻结’。”
“冻结?”沈岩立刻抓住了关键,“你们进去了?还触发了静默场的核心?”他的语气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把你们在里面的经历,还有得到的信息,尽量详细地告诉我。这很重要。”
林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道:“沈岩研究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应该在锈窖留下警告后就……”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沈岩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判断哪些信息可以透露。他指了指旁边一根粗大的管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那个东西的消失可能会引来同类,或者惊动别的。带我去你藏同伴的地方,我们边走边说。”
林婉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沈岩目前展现出的能力和立场,让她觉得可以暂时信任。而且,陈默的情况危急,多一个像沈岩这样经验丰富、了解内情的人,或许能多一分希望。
她带着沈岩,小心翼翼地原路返回。沈岩走在前面,手中的奇特枪械始终处于半抬起状态,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走廊每一个角落和岔口。他的步态沉稳而敏捷,对周围环境似乎有着一种本能的熟悉感。
“我确实在锈窖留下了信标。”沈岩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中低沉地响起,透过呼吸面具有些闷,“但那之后,我没能按原计划撤离。‘编织者’的反应比预想得快,封锁了外围。我被迫转向,利用早年研究时掌握的一些……非公开通道,潜入了镜廊。一方面是想收集更多楚航实验的直接证据和内部数据,另一方面……”他顿了顿,“也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从内部破坏或干扰他的某些关键节点。”
“你一直在镜廊里活动?这么多年?”林婉难以置信。
“断断续续。镜廊很大,结构也在缓慢变化。有些区域相对‘安全’(如果这个词能用的话),可以建立临时据点,收集资源,观察异常演变。我也会定期尝试向外传递信息,但成功率很低。”沈岩说道,“我见过不止一批annc或其他组织的调查队进来,大多……没能出去。你们这支队伍,是最近几年我遇到的装备最精良、也似乎走得最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