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平静,但林婉能听出其中的沉重。长期独自一人,在这种地狱般的环境中生存、周旋、收集情报……这需要何等坚韧的意志和生存能力。
“那你为什么救我们?只是因为我们是annc的人?”林婉问。
“不完全是。”沈岩没有回头,“我听到了那个畸变体模仿的莫尔斯码。sos。在镜廊深处,懂得使用这种编码求救的,大概率是了解规则异常作战的专业人员,而且很可能状态危急。更重要的是……”他侧过头,看了林婉一眼,“我通过一些渠道,隐约知道最近有一支annc小队在镜廊活动,并且似乎……和一个特殊的‘规则勘误者’在一起。楚航对这个‘勘误者’很感兴趣。所以,当发现求救信号可能和这支小队有关时,我认为值得冒险接触。”
楚航对陈默感兴趣?林婉心中一紧。“他想对陈默做什么?”
“不知道具体。但楚航的‘大编织’计划,需要处理海量的、充满‘误差’和‘污染’的现有规则。一个天然的、高强度的‘规则勘误’能力者,对他而言可能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是绝佳的‘样本’或……‘工具’。”沈岩的声音带着冷意,“这也是我必须找到你们的原因之一。不能让陈默落入‘编织者’手中。”
谈话间,他们回到了林婉藏身的那个设备间门外。林婉示意沈岩停下,自己小心地检查了一下门内侧她设置的简易绊发警报——完好无损,没有被触发。
她轻轻推开门,示意沈岩稍等,自己先闪身进去,确认陈默依旧安全地躺在角落的遮蔽物下,才招手让沈岩进来。
沈岩进入房间,目光立刻锁定了角落里的陈默。他快步走过去,蹲下身,没有贸然触碰,而是再次拿出那个掌上设备,对着陈默进行扫描。屏幕上的数据流快速滚动,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规则结构濒临崩溃……污染深度融合且性质复杂……锈蚀结晶节点大规模损毁……还有‘雷噬体’能量残留和强烈的情绪污染痕迹……”他低声念着检测结果,语气凝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创伤’了。他的存在根基正在被多种互相冲突的异质规则撕裂、重塑……或者说,**湮灭**。”
“静默角的信息说他是‘冻结’状态。”林婉急忙拿出那块暗银色金属片,递给沈岩,“我们在里面找到了这个,上面提到‘静默’非治愈,是‘冻结’,解除需要‘共鸣密钥’或同源‘误差’规则场反向冲击。”
沈岩接过金属片,只扫了一眼上面的规则结构图和文字,眼神就猛地一凝!他翻来覆去仔细查看,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锈蚀痕迹和裂痕,呼吸似乎都急促了几分。
“这是……δ实验场的核心原理残卷!而且是**未加密的原始版本**!”他抬起头,看向林婉,眼中带着震惊和急切,“你们在哪里找到的?具体什么情况?”
林婉将他们在静默角的经历,包括发现无数静默之茧、遭遇李志刚(及其被协议种子影响)、激活茧中记忆、找到这块金属片、以及最后为打开通道导致静默场紊乱、李志刚可能牺牲的经过,快速而简要地叙述了一遍。
沈岩听完,沉默良久。他看看手中的金属片,又看看地上昏迷不醒、状态诡异的陈默,最后目光落在林婉疲惫而期待的脸上。
“你们……发现了一个被楚航刻意掩盖的关键。”沈岩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静默’并非他宣称的‘净化’或‘治疗’,而是强制‘封存’。那些茧,很可能封存着实验失败品、意外卷入者、甚至可能是早期反对他计划的研究员!而这块金属片上提到的‘同源误差规则场反向冲击’……”
他蹲回陈默身边,指着检测设备屏幕上某个剧烈波动的频谱:“看到这个波段了吗?这就是陈默自身规则结构中,最核心、最本质的那部分‘误差’属性。虽然被污染和创伤层层包裹、扭曲,但它依然存在,就像一颗被淤泥覆盖的钻石。”
“你的意思是……用陈默自己的‘误差’,去冲击他自己被‘冻结’的状态?”林婉有些跟不上。
“不完全是。”沈岩摇头,眼神锐利,“这块金属片提供了一种理论可能:利用**高度同源**的‘误差’规则场,可以像‘钥匙’一样,尝试‘解冻’被静默场‘冻结’的规则进程。但这极其危险,因为陈默自身的‘误差’场现在极不稳定,且与大量污染混合。稍有不慎,不是解冻,而是可能引发他体内所有混乱能量的总爆发,导致瞬间的规则湮灭。”
他顿了顿,指着金属片上的锈蚀痕迹:“但有趣的是,这块金属片本身,似乎就长期暴露在某种强烈的‘锈蚀’性规则环境下,其材质发生了变异。而‘锈蚀’,从广义上讲,也是一种‘误差’的表现形式——规则的**非预期劣化与变质**。”
林婉似乎抓到了什么:“锈蚀……陈默体内也有锈蚀!是那些锈化结晶节点!”
“没错。”沈岩点头,“陈默的‘误差’属性,很大程度上就体现在这些锈化结晶节点及其引发的规则结构变异上。虽然现在节点大多损毁,但它们留下的‘锈蚀印记’和‘误差频段’依然深刻烙印在他的规则根基里。”他扬了扬手中的金属片,“这块金属片,因为长期接触类似的‘锈蚀误差’环境(很可能来自δ实验场本身或某个特定实验体),其规则频率与陈默的‘误差锈蚀’频段,可能存在某种**天然的、未预期的共鸣**。”
他看向林婉,语气变得严肃而郑重:“我有一个假设,风险极高,但或许是眼下唯一可能稳定他状态、甚至为他争取一线生机的办法。”
“什么办法?”林婉的心提了起来。
“利用这块金属片作为**共鸣媒介和缓冲器**,尝试引导陈默自身残存的、最核心的那部分‘误差’规则频率,与他当前被‘冻结’的混乱状态进行**可控的、低强度的共振**。”沈岩快速解释道,“目的是利用同源‘误差’的亲和性,像超声波碎石一样,尝试‘松动’冻结的规则结构,让内部的能量冲突有机会重新达到一个相对平衡(哪怕是极其脆弱和临时的平衡),而不是在绝对的静止中等待彻底崩溃。同时,金属片本身的‘锈蚀’特性,可能帮助吸收或转移一部分过于狂暴的规则反冲。”
他盯着林婉的眼睛:“这需要极其精细的操作和对陈默规则状态的深度感知。我的设备可以提供一部分辅助分析和稳定场,但最关键的‘共鸣引导’和‘状态感应’……需要你来做,林婉。你的规则共鸣能力,是连接他和这块金属片、并实时监控内部变化的唯一桥梁。”
林婉明白了。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局。用一块来历不明的金属片,去撬动陈默体内濒临爆炸的规则废墟,试图在湮灭前,人为制造一个短暂的、不稳定的“平衡态”。
失败的后果不言而喻。
但成功的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值得用一切去赌。
她看着陈默灰败的脸,回想起他在静默角最后时刻的“指引”,回想起这一路他为了保护她、保护队友所做的一切牺牲和挣扎。
她没有犹豫。
“告诉我,该怎么做。”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沈岩深深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好。但我们不能在这里进行。这里的规则环境不够稳定,干扰太多。我知道附近有一个相对安全的临时据点,是我之前建立的。我们需要把他转移到那里。另外……”
他看向门外,眼神再次变得警惕:“在开始之前,我们得先把这里的‘尾巴’处理干净。那个畸变体消失,它的同类或‘上级’很可能已经察觉到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走廊深处,远远地,传来了**更多、更密集的、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和拖沓的脚步声**。
以及,一种新的、如同用指甲刮擦金属板的、令人牙酸的**尖锐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