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影人间

第137章 谐振孤岛

它坐落在一个直径约五米的圆形凹陷平台中央,整体呈哑光的银灰色,表面布满了精细的、流线型的沟槽和符文刻痕(许多已经磨损或覆盖着污垢)。其主体是一个复杂的多环嵌套结构,最内层是一个篮球大小的、布满细微晶格的核心谐振晶体(此刻黯淡无光),外面环绕着三圈可以独立调节位置和角度的聚焦环,最外层则是固定在平台上的能量输入接口和频率调制矩阵。

装置看起来基本完整,没有遭到严重的物理破坏。但表面的积灰、一些连接部位的锈蚀、以及核心谐振晶体上几道细微的裂痕,都显示它已沉寂多年,状态堪忧。

沈岩立刻开始工作。他先拿出便携式扫描仪,对谐振腔进行全面的结构扫描和能量回路探测。同时,他检查了平台周围的能量输入接口,发现连接主能源的线路早已被切断,但接口本身似乎没有损坏。他又检查了频率调制矩阵的控制面板,虽然蒙尘,但按键和旋钮的物理结构大多完好。

扫描结果很快出来。好消息:谐振腔的主体结构完整性尚可,能量回路没有发现大规模短路或断裂,核心谐振晶体虽有裂痕,但关键晶格区域似乎还保持基本连贯。坏消息:内部许多精密调节机构可能因缺乏维护而卡死或失灵,能量输入接口需要彻底清洁和重新连接,调制矩阵的电子元件可能老化,最关键的是——**需要一颗高纯度的能量晶石作为启动和维持谐振的核心驱动源**,而原装的晶石早已不知所踪。

沈岩早有预料。他打开工具包,取出准备好的清洁剂、除锈膏、精密工具,以及几块从安全屋和其他地方搜集来的、品质不一的备用能量电池和小型晶石碎片。他没有能直接替代原装晶石的完美部件,但或许可以通过并联和电路改造,搭建一个临时的、勉强可用的驱动核心,只是输出稳定性和精度会大打折扣,持续时间也会很短。

他必须争分夺秒。清理接口、润滑调节机构、检测并修复调制矩阵的关键通路、组装临时驱动核心……每一项工作都需要耐心和精细的操作。他像一名在废墟上修复古董钟表的大师,全神贯注,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和身处的险境。

屏蔽室内只有他工具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他自己平稳的呼吸声。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布满灰尘的设备和墙壁上。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专注于修复工作时,中继站入口的气闸室外,那扇被他撬开检修口进入的防爆门处,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金属刮擦声,再次响起。不止一处。幽绿的光点,在门外的通道阴影中,次第亮起。

安全屋内,时间以另一种方式流逝——缓慢、凝滞,充满了内在的张力。

林婉盘坐在陈默床边,保持着握手的姿势,已经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她的手臂有些发麻,精神却维持着一种奇特的清醒与疲惫交织的状态。不再尝试复杂的共鸣或深入孢子网络,只是如同执着的信使,一遍遍向那无边的“假死静默”深处,传递着最简单、最纯粹的意念脉冲:

**“我们在。”**

**“坚持。”**

**“回归。”**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具体的信息,只是这三个核心概念,如同三颗不断投入深井的小石子,期待着极其渺茫的、甚至可能只是自我安慰的回响。

起初,毫无反应。陈默的意识如同沉没在冰海最底层的礁石,冰冷、坚硬、毫无生机。生命监护仪上的波形和数字依旧低缓平稳,没有任何变化。

但林婉没有放弃。她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意念的发送与呼吸的节奏同步,形成一种稳定的、近乎冥想的循环。她想象自己的意念不是尖锐的探针,而是温和的光晕,缓缓包裹向那冰冷的礁石,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在某个极其偶然的瞬间,当她再次发送“回归”的意念时,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辨别的颤动**。

不是来自陈默的身体,不是来自监护仪的数据。而是来自她握着他的手所连接的那片意识感知的边缘,仿佛在无尽的虚无中,有一颗遥远的星辰,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弱到让人怀疑是否是幻觉。

林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立刻屏住呼吸,将所有注意力聚焦于那点感知。她更轻柔、更缓慢地重复着“回归”的意念,如同在黑暗中呼唤一个名字。

**颤动再次出现。** 这一次,稍微清晰了一点点。依旧微弱得如同风中的蛛丝,但那确确实实是一种回应,一种来自“假死静默”深处的、非机械的、属于意识的**涟漪**。它不携带任何具体信息或情绪,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对特定呼唤的**条件反射**,如同深度麻醉中的人对疼痛刺激产生的无意识肌抽动。

但这足够了!这证明陈默的意识核心并未彻底湮灭或完全封闭,它还在最深处维持着极其微弱的活性,并且能对她传递的、特定频率(意念的“频率”)的呼唤产生反应!这为手术中建立“意识桥梁”提供了最基础、也最宝贵的可能性——**一个可以锁定的“连接点”**。

林婉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没有加大意念的强度或改变频率,生怕惊扰这脆弱的联系。她保持着稳定的、温和的呼唤节奏,像呵护初燃的火苗。

就在她专注于此时,安全屋外,毫无征兆地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咚!”

声音来自金属门外的通道,并不剧烈,但在死寂的环境中格外清晰。林婉猛地睁开眼,瞬间切断了与陈默的意识连接,全身肌肉绷紧,手无声地摸向放在身边的手枪。

她侧耳倾听。撞击声没有再响起。但一种熟悉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冰冷注视感**,却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悄无声息地透过门缝和墙壁的缝隙,弥漫进来。这次的“注视”与之前那种弥漫性的、来自节点深处的感觉不同,更加**集中**,更加**贴近**,仿佛就在门外不远处的阴影中,有什么东西正静静地、不带任何感情地“观察”着这扇门。

是“黯蚀”的具象化?还是被其影响或驱动的畸变体?或者是……那些金属守卫追踪到了附近?

林婉轻轻起身,移动到门边的监控终端旁(沈岩走前已将外部几个隐藏摄像头的画面接入)。屏幕上显示着门外通道有限视角的画面:空荡荡的,只有惨白的应急灯光和地上散落的碎片。没有看到任何活动物体。

但那股注视感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时间推移,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压迫性**。它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精神层面的、如同低温般缓慢渗透的**存在宣告**。林婉感到自己的皮肤微微发紧,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仿佛被猛兽暗中凝视的猎物。

她意识到,安全屋可能不再“安全”了。外面的“东西”或许暂时无法突破这扇经过加固和屏蔽的门,但它(或它们)显然已经察觉到这里有“活物”,并且表现出了明确的“兴趣”。这种僵持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她看向工作台上沈岩正在进行的频率模型和手术方案模拟界面,又看向床上依旧昏迷、但刚刚展现出微弱意识反应的陈默。沈岩还需要时间,她必须守住这里,为他的修复工作争取时间,也必须保护陈默此刻脆弱的状态不受惊扰。

林婉握紧了手枪,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左手掌心微微发热的“守望者印记”。她没有退路。她必须成为这座安全孤岛上,沉默但坚韧的桥,连接着内部的希望与外部的危险,直到沈岩归来,或者……危机主动降临。

门外的注视,如同实质的冰水,持续渗透。安全屋内的灯光,似乎也因此暗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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