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第二记撞击比第一记更加沉重、更加蛮横,仿佛整个衰减隔离带的重量都凝聚在那团扭曲的黑暗阴影之上,狠狠砸在静默室弧形的门扉上。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与规则屏障过载的尖锐嗡鸣交织在一起,令人牙酸。门上那道刚刚出现的暗光裂纹,如同被敲击的冰面,瞬间蔓延出数条细密的枝杈,边缘闪烁着不祥的、吞噬光线的黑暗。
静默室内,柔和稳定的乳白色光芒剧烈地明灭不定,地面传来清晰的震动。悬浮的基准源装置发出不安的低鸣,操作平台上无数指示灯疯狂闪烁,全息屏幕上的数据流陷入一片混乱的雪花噪点。空气中那份绝对的“空”与“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能量过载的焦糊味和外部恶意渗透带来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压迫感。
沈岩刚刚扑到林婉身边,手指搭上她颈侧——脉搏微弱紊乱,但还在跳动;呼吸浅促,口鼻渗出的血丝已经变暗;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手掌心,那枚曾经清晰流转星光的“守望者印记”,此刻黯淡得几乎与周围皮肤无异,纹路模糊不清,只剩下一点点几乎感觉不到的余温。她的意识如同沉入最深的海沟,对沈岩的呼唤和探查毫无反应。
他又踉跄到陈默床边。生命监护仪的警报依旧刺耳,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波形低缓得近乎一条直线,但奇迹般地,没有彻底停止。那些象征混合污染的读数确实显着下降了,可代表陈默自身生命本源的金色光流,也微弱到了随时可能熄灭的程度。更让沈岩心头沉重的是,在刚才最后那阵银光爆发中,他似乎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林婉也不属于陈默的规则波动残留——像是被强行撕扯又勉强聚合的**意识碎屑**,此刻不知飘零在何处,或许在林婉混乱的规则场中,或许已消散,或许……还残留在陈默体内某个未被探知的角落。
两个战友,一个意识沉寂、印记濒熄,一个生命垂危、本源将散。而他们最后的避难所,正在被疯狂撞击,屏障摇摇欲坠。
“咚!咔嚓——!”
第三击!门上的裂纹终于连接贯通,形成一个不规则的、边缘不断剥落黯淡银色碎片的**破口**!浓稠如墨的黑暗,混杂着暗红色菌毯特有的甜腥与“黯蚀”那纯粹的、令人绝望的“寂静”感,如同有生命的毒雾,开始从破口处丝丝缕缕地渗入!
不能再犹豫了。
沈岩眼中最后一丝彷徨和痛苦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废墟中求生的野狼般的凶狠与决绝。他迅速扫视静默室内部。
**屏障撑不了几分钟了。必须立刻撤离。但带着两个完全失去行动能力的重伤员,穿过外面被菌毯和“黯蚀”怪物占据的隔离带,回到相对安全的区域,简直是天方夜谭。**
绝境之中,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他再次扑到操作台前,无视屏幕上大部分失效的数据和警报,双手以超越身体极限的速度在残存的、尚能工作的控制面板上操作。他调出了静默室完整的结构蓝图——这份图纸在他们进入时就已经下载。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蓝图上一个不起眼的、标记为“**应急维护通道(直达底层能量管网)**”的狭窄管道入口,以及这条管道可能的出口方向。
这条通道并非设计给人通行,而是用于微型维护机器人或能量管线检修。直径不足半米,内部可能充满未排空的冷却液、老化的线缆、甚至规则泄漏点。但它有一个关键优势:**直连节点内部最基础、也是最庞大的能量输送管网系统**。如果能进入管网,理论上可以借助管道的复杂性和节点本身的(尽管不稳定)能量流动,避开大部分地表威胁,迂回前往……某个或许还存在一线生机的地方。
“底层能量管网……c区次级稳定塔……”沈岩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节点地图。那里是节点能量网络的一个区域性稳定和分配枢纽,理论上应该具备基础的维生支持和一定程度的防护,而且距离他们现在的位置,通过管网直线距离并不算远。更重要的是,稳定塔通常有独立的能源和可能尚存的自动化防御,或许能暂时抵挡追兵。
但这需要他能在屏障彻底破碎前,打通那个被封死的应急通道入口,并且准备好能在管网中移动两个昏迷者的方法——担架太大了,必须舍弃。
时间!时间!
“砰!”又是一次撞击,破口扩大,一只由纯粹黑暗和暗红菌丝**混合构成**的、不断滴落粘稠液体的粗壮“手臂”,猛地从破口处伸了进来,五指(如果那算是五指)张开,胡乱地抓挠着门内的空气,所过之处,乳白色的墙壁和地板迅速被染上暗红锈迹并开始腐蚀消融!
沈岩抓起工作台上一个尚未损坏的、用来切割高密度材料的**手持式等离子弧焊枪**(静默室工具柜中找到),冲向蓝图指示的应急通道入口位置——那是房间一侧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与其他墙面浑然一体的六边形盖板。
他启动焊枪,幽蓝色的高温等离子弧发出尖锐的嘶鸣,狠狠切割在盖板边缘。盖板材料异常坚固,切割进度缓慢。身后,那黑暗手臂更加深入,开始向房间中央挥舞,带起阵阵腥风,整个静默室的光线进一步暗淡。
“快点!再快点!”沈岩心中嘶吼,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肩背的伤口因为剧烈动作再次崩开,剧痛传来,他几乎咬碎牙关。
终于,“哐当”一声,六边形盖板被切割脱落,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直径约四十公分的圆形管道口,一股陈年的、带着金属和冷却剂味道的冷风从深处涌出。
入口打开了,但如何带人下去?
沈岩转身,目光快速掠过房间。他看到之前用来固定导引接口的**高强度柔性束带**,看到工具柜里的**可伸缩金属杆**和**小型滑轮组**零件。一个简陋但或许可行的方案瞬间成型。
他先冲到陈默床边,以最快速度将生命维持仪从担架上卸下,改为便携式背负模式(功耗更高,但体积小)。然后,他用束带将陈默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确保其头部侧靠在自己肩颈处,避免窒息。沉重的仪器背包则挂在胸前。这极大增加了他的负重和行动不便,但这是唯一能带陈默进入狭窄管道的方法。
接着,他冲到林婉身边。用剩余的束带和金属杆,快速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拖曳滑橇**——将两根金属杆用束带并排固定,中间铺上从静默室柜子里找到的防尘垫(柔软且有一定强度),然后将林婉小心地移上去,再用束带将她身体和金属杆固定在一起。最后,在金属杆前端系上绳索,连接到他自己腰间的挂钩上。
这样,他可以用肩膀和手臂的力量,在相对宽敞的管道或地面拖行林婉。进入垂直或极度狭窄处时,则需要先将林婉用绳索吊下或强行拖拽。
这方案粗糙、费力、且对两名重伤员可能造成二次伤害,但这是绝境中唯一的选择。
就在他刚刚将林婉固定在滑橇上时——
“轰——哗啦!!!”
静默室的弧形大门,在又一轮猛烈的撞击下,**终于彻底破碎**!大块的、边缘流淌着黑暗的金属碎片向内崩飞!那团融合的“黯蚀”阴影巨物,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从破口处汹涌而入!它那扭曲不定形的“躯体”上,无数痛苦的人脸轮廓无声嘶吼,散发出吞噬一切光与声、规则与存在的恐怖气息。暗红色的菌丝如同它的血管或触须,在黑暗中狂舞,迅速向房间各处蔓延,腐蚀着所触及的一切。
它们第一时间“看”向了房间中央——那里残留着最强烈的规则波动:手术的痕迹、印记爆发的余韵、以及……两个鲜活但脆弱的“猎物”。
沈岩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在门破的巨响传来的瞬间,他已经用尽全身力气,拖着绑着林婉的滑橇,背着陈默,如同负重的蜗牛,猛地向那个漆黑的管道口扑去!
他先将滑橇前端塞进管道口,然后自己背着陈默,蜷缩身体,艰难地挤入。管道内壁冰冷滑腻,布满了陈年积垢。他反手抓住系着滑橇的绳索,双脚抵住内壁凸起,用尽全身力气,将林婉连同滑橇一点一点向管道深处拖拽。
身后,涌入的黑暗与菌丝已经扑到了管道口。几根暗红菌丝如同毒蛇般试图探入,但管道口径对那庞大的阴影主体来说太小了。然而,那团阴影巨物似乎并未放弃,它开始用黑暗和菌丝**腐蚀、扩大**管道口,并分出更多细小的、如同黑色水流般的触须,向管道深处渗透追来!
沈岩能感觉到身后传来的冰冷寒意和窸窣声响在快速逼近。他不敢有丝毫停顿,在几乎垂直向下的管道中,靠着双手、膝盖、脚踝与管壁的摩擦,一点点向下滑行,同时还要拼命拖拽身后的林婉。陈默的重量压得他脊柱嘎吱作响,伤口的疼痛如同火烧。汗水、血水、管道内的污垢混合在一起,让他视线模糊,呼吸如同破旧风箱。
黑暗,滑腻,狭窄,无尽的向下。身后是如同附骨之蛆般追来的死亡阴影。每一次肌肉的撕裂,每一次心肺的炸裂感,都提醒着他可能下一秒就会力竭松手,三人一起坠入下方未知的黑暗,或者被身后的触须追上、吞噬。
不知下滑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十米,却仿佛一个世纪。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不同于管道应急指示灯的**暗绿色光芒**,以及更加明显的**能量流动的嗡嗡声**。
是底层能量管网的主干道!
沈岩精神一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加速下滑。
“噗通!”
他背着陈默,连同后面拖拽的林婉和滑橇,一起跌出了垂直管道,落在一条相对宽敞(约一米宽)、两侧是巨大能量导管、地面流淌着浅浅一层发光冷却液的横向管道中。暗绿色的光芒来自导管表面偶尔闪烁的符文和镶嵌在管壁上的老旧指示灯。
他来不及喘息,立刻回头,用焊枪对着他们跌出的垂直管道口上方,疯狂喷射等离子弧!
幽蓝的火焰灼烧着管道内壁,也将几根刚刚探出的、滴着粘液的黑暗触须瞬间烧焦、萎缩、缩回。但更多的黑暗和菌丝正在上方聚集,腐蚀着管道口边缘,试图将其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