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他们损失了七成粮草,战马受惊跑散大半,连中军大帐都被烧了。将领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没有粮草,这仗打不下去了。
而朔方城内,却传出了欢呼。
“出水了!出水了!”
北城墙根下,新挖的暗渠里,清澈的地下水汩汩涌出,很快积成一个小水洼。虽然流量不大,但八百人省着用,足以活命!
柳彦昭跪在水洼边,用手捧起水,喝了一口。
冰冷,甘甜。
是生的味道。
“传令,”他站起身,声音沙哑却坚定,“从今日起,每人每日配水一碗。省下来的水,煮粥,蒸饼,让弟兄们吃饱。”
“那北狄人……”
“他们没粮了,撑不了几天。”柳彦昭望向城外,“而我们,能撑到援军到来。”
腊月二十八,北狄人开始撤退。
他们赶着仅剩的瘦马,拖着残缺的旗帜,消失在茫茫戈壁。雪地上留下一地狼藉——烧焦的帐篷、冻僵的尸体、散落的兵器。
朔方城,守住了。
消息传到京城时,已是正月初五。
兵部的捷报和柳承业的私信同时送到侯府。柳念薇正和沈氏包饺子,手上脸上都是面粉。
“赢了!三哥赢了!”柳承业冲进来,手里挥舞着信纸,老泪纵横。
沈氏手一抖,饺子掉在地上。
柳念薇接过信,飞快地看着。
上面是柳彦昭的亲笔,字迹潦草,却透着狂喜:“……小妹之计,神鬼莫测。掘井得水,夜袭焚粮,北狄溃退。八百儿郎,无一折损。弟彦昭,幸不辱命。”
无一折损。
柳念薇闭上了眼。
真好。
她还活着,三哥也活着。八百将士,都活着。
“念薇,你是怎么想到那些主意的?”柳承业问出了憋了半个月的话。
柳念薇睁开眼,心里笑了笑:“这些就是从书上看来的呀。有个世界的《孙子兵法》说‘以正合,以奇胜’。《三国志》里,诸葛亮用空城计,也是虚张声势。我不过是……把书上写的,用到三哥身上罢了。”
“我是在古书上看到的”柳念薇肯定不会说出真心话!
她说得轻松,可柳承业知道,这“用”字背后,是何等惊人的天赋。
但他没再追问。
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
正月初十,皇帝在朝堂上表彰朔方守军,柳彦昭擢升为正五品明威将军,赐黄金百两,锦缎二十匹。而柳承业也因“献策有功”,得了嘉奖。
消息传开,京城震动。
谁也没想到,那个曾经在翰林院被排挤的柳彦卿的弟弟,那个“只会做生意”的柳彦博的弟弟,竟在边境立下如此奇功!
柳家一门,文武商三途并进,已成京中炙手可热的新贵。
但柳念薇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三哥在军中的根基还不稳,这次的功劳太显眼,必会招人嫉恨。而北狄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更大的风浪,还在后头。
正月十五,上元夜。
柳念薇在院子里放天灯。她在灯上画了一只小狼,仰头对月长啸。
就像三哥腰间的那枚狼牙。
天灯升空,越飞越高,融入漫天星火。
她仰头看着,轻声说:“三哥,要平安啊。”
千里之外,朔方城头。
柳彦昭也在看天。
戈壁的夜空,星河灿烂。一颗流星划过,拖出长长的光尾。
他摸了摸腰间的狼牙,笑了。
“小妹,三哥会平安的。”
“还要回去,吃你种的葡萄呢。”
风从戈壁吹来,带着冰雪的气息,也带着春天的预兆。
而历史的车轮,正向着永昌八年,缓缓驶去。
那里有更多的阴谋,更多的战场,更多的传奇。
以及,一个在深宅中执棋的小小女孩。
她的棋子,已经布满了大周的版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