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大哥,”她抬头,声音发紧,“我们得立刻进宫,面圣。”
“现在?”柳彦博看看外面漆黑的天色,“宫门已经下锁了……”
“事关重大,等不到明天。”柳念薇将账册、密信、玉佩小心收好,“赵捕头,这些人严加看管,没有陛下手谕,任何人不得提审、不得探视。若有人来要人……格杀勿论!”
最后四个字,从一个四岁孩子口中说出,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老赵浑身一激灵,躬身应道:“是!小的明白!”
柳彦博和柳彦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骇。他们知道,妹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走!”
三人出了顺天府,直奔皇宫。柳彦博亮出永安侯府的牌子,又抬出“福星郡主有十万火急之事面圣”,守宫的侍卫不敢怠慢,层层通传。
半个时辰后,养心殿。
景和帝披着外袍,显然已经睡下又被叫醒,脸上带着倦色,但眼神清明。高公公侍立一旁,殿内只有他们几人。
“陛下,”柳念薇跪地,双手呈上账册、密信和玉佩,“今夜上元灯会,臣女偶然抓获一伙贼人,从他们窝点搜出这些。经查,此贼窝实为康王余党潜伏在京城的联络据点,这些……是他们的通信记录和信物。”
景和帝接过,快速翻阅。越看,脸色越沉。看到那半块双鱼玉佩时,他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南疆……”他喃喃道,“他们果然和南疆有勾结。”
“陛下知道这玉佩?”柳彦卿问。
“这是南疆‘巫蛊教’的信物。”景和帝将玉佩放下,眼中寒光闪烁,“巫蛊教擅用毒、蛊、幻术,在南疆势力极大,一直不服王化。三年前,南疆土司叛乱,背后就有他们的影子。朕派兵平叛后,巫蛊教销声匿迹,没想到……”
他看向柳念薇:“这些密信,你能看懂?”
“略懂一二。”柳念薇道,“信是用一种简单的替换密码写的,破译后,主要内容是报告京城动向、接收指令、以及……安排‘货物’转运。”
“什么货物?”
“人。”柳念薇吐出一个字,“信中提到‘新货到京’、‘旧货南运’、‘货品完好’等。结合账册上那些‘人安’的记录,臣女推测,他们可能在进行人口贩运,将京城或北方的人,通过这个网络,秘密送往南疆。”
景和帝拍案而起:“他们想干什么?!”
“臣女不知。”柳念薇摇头,“但巫蛊教以活人炼蛊、试药闻名。若真将人运往南疆,恐怕凶多吉少。”
殿内一片死寂。烛火噼啪,映着每个人凝重的脸。
人口贩运,勾结外邦,残害百姓……这每一条,都是滔天大罪。而这一切,都指向已经倒台的康王,以及他那些尚未清理干净的余党。
“好,好一个康王。”景和帝怒极反笑,“朕念他是皇叔,只削爵圈禁。他倒好,在朕眼皮子底下,布下这么一张网!”
他看向柳念薇,目光复杂:“念薇,你这次又立了大功。若非你机警,这张网不知还要祸害多少人。”
“臣女只是侥幸。”柳念薇垂首。
“不是侥幸。”景和帝摇头,“是天赋,也是责任。念薇,你可知道,你这双眼睛,能看透太多旁人看不透的东西。这是福,也是祸。”
柳念薇心头一凛。她听懂了陛下的言外之意——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她越耀眼,盯着她的人就越多,想除掉她的人也就越多。
“臣女明白。”她低声道,“但有些事,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朕知道。”景和帝叹了口气,语气温和下来,“你放心,有朕在,没人敢动你。只是……往后更要小心。”
他转向柳彦博和柳彦卿:“你们也是。柳家如今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行事需加倍谨慎。彦博,你船厂那边要加强守卫,尤其要防着外人混入。彦卿,你在御前,更要谨言慎行。”
“臣遵旨。”兄弟二人躬身。
“高伴伴,”景和帝下令,“传朕口谕:顺天府羁押人犯,移交锦衣卫诏狱,严加审讯。着锦衣卫指挥使骆炳文,彻查此案,凡涉案者,无论官职高低,一律严办!再传令五城兵马司、京营,全城戒严,搜捕康王余党!”
“是!”
一道道命令传下去,整个京城在深夜中悄然动了起来。
离开皇宫时,已是子时。街上宵静,寂静无人,只有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
马车里,柳彦博看着靠在沈氏怀中昏昏欲睡的妹妹,轻声问:“念薇,你怎么会认得那种密码?”
柳念薇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书上看来的……《孙子兵法》里就有提到用阴符、阴书传递密信……我瞎猜的……”
她声音越来越小,真的睡着了。
柳彦博和柳彦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问:真的只是“书上看来的”、“瞎猜的”吗?
可除了这个解释,又能是什么?
马车驶过寂静的长街,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单调的声响。
柳念薇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沉入梦乡。梦里,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审讯室,面对着黑三阴冷的眼睛,还有账册上那个诡异的蛇形印记。
蛇……
康王是倒了,可这张以“蛇”为标记的网,真的只有康王一个主人吗?
还是说,康王也不过是这条蛇的一颗毒牙?
真正的蛇头,还藏在更深的暗处,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不知道。
但有种直觉告诉她,这场较量,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