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一愣。
“不是怕你,是让你回去报个信。”柳彦昭长槊指向北方,“告诉北狄各部,朔方,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从今日起,朔方军,敢出塞,敢野战,敢把战场,推到你们的王庭!”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若再敢犯边,下次烧的,就不是黑水城,不是鹰愁涧,而是你们的狼山王庭,是你们供奉长生天的金帐!”
声音如雷霆,在峡谷中滚滚回荡。
八千北狄残兵,面如土色。
呼延灼死死盯着柳彦昭,良久,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撤兵。”
残兵败将,狼狈北逃。
柳彦昭没有追。他目送敌人消失在视野尽头,才缓缓调转马头。
“将军,为何不追?”陈石头急道,“趁他病,要他命啊!”
“穷寇莫追。”柳彦昭摇头,“而且,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望向朔方城的方向。
这一战,打掉了北狄南侵的底气,打出了朔方军的威名,更打出了大周边关未来至少十年的太平。
够了。
六月二十,柳彦昭率军回朔方。
距城十里,就看见城外黑压压的人群。不仅守军,全城百姓都出来了,扶老携幼,翘首以盼。
当五百骑兵出现在地平线上时,人群中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柳将军!柳将军!”
“英雄回来了!”
柳彦昭在城门前下马。柳念薇迎上来,兄妹二人相视而笑。
“三哥,欢迎回家。”
“我回来了。”
身后,五百骑兵昂首入城。他们身上带着烽烟,脸上带着疲惫,但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骄傲。
从今天起,朔方军,不再是只会守城的“乌龟”。
他们是出塞千里、焚敌巢穴、火攻歼敌的“铁骑”。
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沸腾。
景和帝在朝堂上放声大笑,连说三个“好”字,下旨重赏朔方全军,加封柳彦昭为正三品冠军大将军,赐丹书铁券。
而北狄王庭,一片哀鸿。
呼延灼拖着残兵败将回到狼山,面对的是各部首领的质疑、逼宫。三万大军折损过半,粮草军械尽毁,连大汗家眷都赔了进去,他的威信已荡然无存。
六月廿五,北狄使团秘密进入朔方城,带来了呼延灼的亲笔信。
信中不再称“大周”,而称“天朝”;不再称“本汗”,而称“外臣”。条件开得很低:称臣纳贡,岁币十万两,良马千匹,并割让漠南草场三百里。
柳彦昭没有立刻回复,而是将信转送京城。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另一场博弈的开始。
在更深的暗处,某些人,恐怕比北狄人,更不愿看到柳家如此显赫。
夜,朔方城头。
柳念薇陪着三哥巡视防务。
“三哥,北狄求和,朝廷会答应吗?”
“会。”柳彦昭望着北方,“但不会是永久的和平。呼延灼撑不了多久,北狄很快就会换新大汗。到那时……”
“到那时,咱们已经更强了。”柳念薇接口,“屯田会有收成,城防会更坚固,军队会更精锐。”
“对。”柳彦昭点头,忽然道,“念薇,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的图,你的计,你的……勇气。”柳彦昭摸了摸妹妹的头,“没有你,朔方守不住,更没有今日的出塞大捷。”
柳念薇笑了,眼睛弯成月牙:“那三哥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下次出征,带我一起。”柳念薇认真道,“我想看看,塞外的草原,究竟有多辽阔。”
柳彦昭一怔,随即大笑:“好!等你了再大些,三哥带你去!咱们兄妹,一起踏平漠北!”
笑声在夜风中飘散。
而更远的北方,狼山王庭,黄金面具被狠狠摔在地上,露出呼延灼那张狰狞可怖的脸。
“柳彦昭……柳念薇……”
“此仇不报,我呼延灼,誓不为人!”
他抓起案上的羊皮地图,用刀狠狠划开。
地图上,朔方城的位置,被戳出一个窟窿。
而窟窿后面,隐约可见的,是更南方那座繁华的都城。
和都城中,那些隐藏在锦绣华服下的,蠢蠢欲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