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彦博和柳念薇回头,见柳忠——侯府的老管家,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已年过五十,鬓角斑白,但腰杆笔直,眼神锐利。
“忠叔?您……”柳彦博忙起身。
“二少爷,小姐,”柳忠躬身,“老奴年轻时常随老太爷(柳承业之父)行走北方,略通胡语,也认得几个老向导。这把老骨头,闲着也是闲着。西煌路,老奴愿为先锋,替二少爷和小姐,走这一遭。”
“不可!”柳彦博断然拒绝,“您年纪大了,此去凶险……”
“正因凶险,才需老奴去。”柳忠抬头,眼中闪过追忆,“四十年前,老奴的父亲,就是走西煌商路,再没回来。尸骨……大概就埋在塔克拉玛的某处沙丘下。老奴这辈子,就两个念想:一是看着侯府兴旺,二是……有生之年,能把父亲的骨头,找回来,埋进祖坟。”
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二少爷,小姐,让老奴去吧。老奴这把年纪,死了不亏。若能闯出路来,便是替柳家,也替自己,了个心愿。”
书房内一片寂静。
柳念薇走到柳忠面前,仰头看着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轻声道:“忠爷爷,您要去,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三件事。”
“小姐请讲。”
“第一,商队规模不需大,但要精。护卫必须是最好的,全部配备三哥送来的朔方劲弩和改良皮甲。向导必须找最可靠的,白家后人若找不到,就重金招募有经验的沙漠旅人。”
“第二,”她拿出一张药方,“这是我配的‘祛瘴避暑散’和‘止血生肌粉’的方子,路上药材需备足。还有,每人必须带足我设计的这种‘牛皮水囊’,内衬鱼胶,可保水七日不坏。”
“第三,”她看着柳忠的眼睛,一字一句,“您是去开路的,不是去送死的。遇到危险,保命第一,货物皆可弃。每隔百里,必须设法留下只有咱们的人能看懂的标记。每到一个绿洲,必须派人送信回来。我要您……全须全尾地回来。柳家,需要您。念薇,也需要您。”
柳忠眼眶一热,重重点头:“老奴……记下了。”
五月初,万事俱备。
一支由五十峰骆驼、二十辆沙地车、一百二十人组成的“永昌通西煌贸易使团”,在朔方城西门外集结。柳忠任总管,柳彦博从商队中挑选的得力干将周淮安任副手。货物中,除了丝绸、瓷器、茶叶、玻璃器、书籍,还有柳念薇特意准备的一车“礼物”——十面精美的玻璃镜,一百个玻璃杯,以及一幅用锦盒装好的、绘制在丝绸上的《大周山河舆图》。
柳彦昭亲自来送。他拍了拍柳忠的肩膀,什么也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驼铃响起,队伍缓缓西行,消失在茫茫戈壁的地平线上。
柳念薇站在朔方城头,望着西边漫天的风沙。
【丝绸之路……】她心里默念,【这一次,我要它不仅仅是一条商路。我要它成为大周伸向西煌的血脉,输送养分,也汲取力量。】
风吹动她的衣裙,猎猎作响。
她知道,这一步踏出,柳家的棋盘,将从大周境内,真正拓展向广阔的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