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十三年,三月。
春风刚吹绿玉京城外的柳梢,一封盖着“朔方镇守府”火漆的密信,送到了永安侯府柳彦博的书房。信是三弟柳彦昭写的,字迹仓促,透着沙场的风霜:
“二哥,见字如面。瀚海残部(原呼延灼势力)今春异动频频,似有重组之势。其新首领名‘兀木儿’,狡诈更胜呼延灼,且与西煌的‘车迟’国往来密切。据俘获探子言,车迟国得了一种‘乌兹钢’锻造术,所制刀剑锋锐无匹,可破我大周寻常铠甲。若此物流入瀚海,边关危矣。朔方军械革新,需提速。另,西煌商路,必须打通,或可釜底抽薪。弟彦昭,三月十五于朔方。”
信后附着几张简陋的草图,画着缴获的、带有奇异纹路的弯刀碎片,以及探子口述的西煌商路大致走向。
柳彦博放下信,走到窗前。窗外是他那株宝贝葡萄藤,今春抽芽格外喜人。可他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西煌……那条传说中的“金玉之路”,自前朝“瀚海之乱”后,已断绝近百年。商旅不通,音讯隔绝,只留下无数关于香料、宝石、骏马和奇技淫巧的传说。如今,潜在的敌人可能从那里获得更强大的武力,而大周对那片土地却近乎一无所知。
“必须打通这条路。”柳彦博喃喃道,“不仅要买,要卖,更要把眼睛和耳朵放过去。”
“二哥在想西煌的事?”柳念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刚下学回来,还穿着国子监听讲时的素色襦裙,怀里抱着几卷书。
“你看看这个。”柳彦博把信递过去。
柳念薇快速看完,眉头微蹙:【乌兹钢……大马士革钢的变种?如果真是那种折叠锻造的花纹钢,对现有铁甲确实是降维打击。】她心里迅速闪过前世的冶金知识。
“二哥想重开商路?”
“想,但难。”柳彦博指着地图,“从朔方往西,要穿过近千里被称为‘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大沙漠,然后才能抵达西煌第一个绿洲小国‘楼兰’。这段路,商队十不存一。过了楼兰,西煌诸国林立,语言、风俗、信仰皆不同,更有马贼、沙暴、缺水无数险阻。咱们的商队,人生地不熟,怎么走?”
柳念薇没直接回答,而是走到书案边,铺开一张巨大的宣纸,提笔蘸墨。
“二哥,重开商路,不能靠硬闯,要靠‘借力’和‘诱之以利’。”她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勾画。
“第一,借朝廷的力。”她在“玉京”和“朔方”之间画了一条线,“请三哥上奏,陈明西煌乌兹钢流入瀚海之害,以及重开商路以通有无、搜集情报、釜底抽薪之利。请陛下下旨,准许‘永昌通’商号组建‘西煌贸易使团’,赋予半官方身份,可携带国书、礼物,沿途受边军有限保护。”
“第二,借本地人的力。”她在“楼兰”处画了个圈,“百年前商路通畅时,有一支‘白驼’商队,专走玉京到西煌,首领皆姓‘白’。其后人虽已没落,但家族中或许还留着当年的路线图、水源笔记、以及与西煌各城邦联络的信物。找到他们,高薪聘请为向导,甚至……合伙。”
“第三,诱之以利。”她笔下不停,画出几样东西的简图,“咱们不能空手去。要带西煌没有、但又极度渴望的东西。玻璃器是其一,但易碎,不适合长途。我们可以带丝绸(尤其新染的‘霁蓝’、‘海棠红’等色)、瓷器(轻薄透光的白瓷)、茶叶(发酵过的红茶,耐储存,去油腻),还有……书籍。”
“书籍?”柳彦博不解。
“对,书籍。”柳念薇眼睛发亮,“西煌诸国仰慕中原文化,但百年隔绝,典籍匮乏。我们可以带上雕版印刷的《诗经》、《论语》、医书、农书,甚至……一些简单的算术、天文图谱。知识,是无价之宝,也是最好的敲门砖。”
她又画了一辆奇怪的多轮车:“沙漠运输,骆驼是主力,但车辆也需改良。这种‘沙地车’,轮宽而大,覆以防沙革,载重多,不易陷。再配上我画的这种‘指南龟’(简易罗盘)和‘星象导航图’,可减少迷路。”
柳彦博看得目瞪口呆。妹妹这脑子,到底是怎么做的?不仅想得周全,连工具都设计好了!
“可初始的商队,派谁去?”柳彦博想到最关键的问题,“这一去,至少一年,凶险万分。咱们商号里,能担此重任的……”
“我去。”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