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柳念薇的回信到了。很厚。
“三哥见字如面。敌联军四部,当分而化之。其纽带无非‘利’与‘仇’。可从此二者入手。”
“策一,饵敌以利,移祸江东。 秃发、赫连、沮渠三部,既为利来,必惜士卒,惧损失。可散播流言,言‘京中贵人’(暗指康王余党)许兀木儿重夺朔方后,将独占商路之利,三部只能分些残羹冷炙。更可伪作‘神秘商人’信使,于三部中散布‘京中贵人’已与兀木儿密约,事成后,将助兀木儿吞并三部,统一瀚海。流言需真真假假,通过俘虏、商旅、乃至他们内部不满者之口传出。”
“策二,示敌以威,惩首警从。 联军初至,士气正盛,必先试探。可于其第一次攻城时,以‘轰天雷’、‘火箭’等新式火器迎头痛击,专打兀木儿本部。务求惨烈,震慑其余三部。同时,派死士趁夜潜入敌营,刺杀兀木儿麾下猛将,或焚其粮草。目标明确:只打兀木儿,对其余三部围而不歼,驱而不杀。令其知我兵锋之利,更知我‘冤有头债有主’。”
“策三,间敌以隙,拉打结合。 三部中,秃发部最强,赫连部与沮渠部有世仇。可密遣能言善辩之心腹,携重礼(如玻璃镜、丝绸)潜入秃发部,见其首领。言:‘大周无意与秃发为敌,若肯退兵,愿开边市,以平价售予盐铁茶叶,并助秃发成为瀚海东部之主。’ 对赫连、沮渠,则散播‘秃发已暗中受大周贿赂,即将反水’之谣言。令其互相猜忌,不敢尽力。”
“最后,擒贼擒王,斩首行动。 待其内乱生,联军士气涣散,可选精锐千人,携最强火器,由三哥或三嫂亲自率领,迂回奔袭,直捣兀木儿中军大帐!不求全歼,但求击溃其指挥,擒杀或重创兀木儿!兀木儿一倒,树倒猢狲散。届时,或招降,或驱逐,主动权在我。”
信末,柳念薇还附了一张详细的“心理战”流程图和几句“攻心”喊话的建议。
柳彦昭看完,长舒一口气,将信递给慕容华。
慕容华细细读完,眼中异彩连连:“念薇此计,深谙人心,更善借势。四策连环,攻心为上。若成,可保朔方无虞,更能重创兀木儿,震慑宵小。”
“只是执行起来,需极精妙。”柳彦昭沉吟,“散播流言、潜入敌营、密使谈判、乃至最后奔袭……每一步都不能错。”
“我来负责潜入和谈判。”慕容华毫不犹豫,“我对瀚海诸部了解不比你少,玉门关也曾与秃发部有过贸易。潜入刺杀,我比你在行。至于谈判……我父亲当年与秃发老首领有过一面之缘,或许可借这点旧情。”
“太危险!”柳彦昭断然拒绝。
“你在正面吸引敌军主力,更危险。”慕容华看着他,目光坚定,“柳彦昭,我是你妻子,更是大周的明威将军。守土卫国,我责无旁贷。何况,这是最快、代价最小的法子。你难道想看到朔方将士,与两万敌军血战城下,死伤枕藉吗?”
柳彦昭沉默。他知道妻子说得对。朔方军再强,面对两万骑兵的围攻,纵能守住,也必是惨胜。而京城那些暗处的敌人,正等着看朔方血流成河,柳家伤筋动骨。
“……好。”他握住慕容华的手,“但你必须答应我,事若不可为,立即撤回。你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我答应你。”
二月二十,瀚海四部联军,进抵朔方城北五十里,扎下连营。黑压压的帐篷漫山遍野,号角声昼夜不息,压力如山。
同日,朔方城内,数十名精通胡语、熟悉地形的“夜不收”悄然出城,携带“流言”和“礼物”,混入敌后。
一张无形的大网,在朔方城下,悄然张开。
而网中的猎物,还浑然不觉,正磨刀霍霍,做着瓜分朔方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