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史书,看现状,瞎琢磨的。”柳念薇说得轻松,【其实就是把中国古代的“一条鞭法”、“摊丁入亩”和现代的“累进税制”、“增值税”概念杂糅了一下,再结合大周实际情况微调。】她心里嘀咕,面上却一片坦然,“大哥觉得,可行吗?”
“理念上……可行。”柳彦卿沉吟,“但施行起来,难如登天。清丈田亩,触动所有地主乡绅;改革商税,得罪天下商人;征收资产税,更是与所有豪强巨富为敌。这比吏治整顿,得罪的人要多十倍、百倍!”
“所以,需要策略,更需要……时机和盟友。”柳念薇眼神清亮,“大哥,你现在是户部尚书,有制定政策之权。但政策能否推行,不在户部,在朝堂,在陛下,更在……天下人心。”
她掰着手指:“首先,你需要一份滴水不漏、数据翔实、令人信服的《税制改革疏》。把现状之弊、改革之要、预期之利,算得明明白白。这需要户部真实的、混乱的账目数据作为支撑。大哥上任第一件事,不是烧火,是‘摸清家底’。”
“其次,你需要盟友。清流文官中,不乏有识之士,苦于税弊久矣。大哥可将其中德高望重、又通经济者,引为奥援。更重要的是,陛下……陛下急需钱,也有心革新。这份奏疏,必须让陛下看到‘希望’和‘可行’。”
“最后,”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你需要一个‘试点’。全国铺开是找死,可选一省,甚至一府,先行试验。江淮如何?‘考成法’刚见成效,官员相对得力,对大哥也信服。在江淮试行新田赋、商税,若成功,便是铁证;若失败,损失也可控。”
柳彦卿在书房中踱步,心潮起伏。妹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困局的锁。是啊,不能蛮干,要智取。要借势,要造势,更要抓住陛下“求钱若渴、求治心切”的心理。
“好!”他停步,眼中燃起斗志,“我这便去户部,先摸清那潭浑水,到底有多深!念薇,你这套新税法的细纲,可能写与我?”
“早已备好。”柳念薇从袖中取出一本薄册,封面上写着《税制革弊疏议(草案)》,“大哥先看,有不妥处,我们再议。”
柳彦卿接过,册子不厚,但入手沉重。他知道,这不仅是几页纸,这是一柄即将劈向大周百年积弊的巨斧,也是一道可能将柳家卷入更深漩涡的催命符。
但他别无选择。
既然站在了这个位置,既然陛下给予信任,既然家人鼎力支持。
那便,劈开这条路吧。
五月初十,柳彦卿正式上任户部尚书。
迎接他的,是户部堆积如山的陈年账册,一群眼神闪烁、心思各异的侍郎、郎中、主事,以及空空如也的国库银库,和一张张亟待拨付的军费、河工、赈灾的条子。
风暴,已至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