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阙阁,药气弥漫,如一层灰败的纱,笼罩着殿内所有书册。
那日生辰宴上的急症,来得突兀而诡谲。
虽经太医全力施救,裴季的性命是保住了,人却像是被抽走了脊梁,困在了这无边无际的虚弱与惊悸里。
并非剧痛,而是一种附骨之疽般的、缓慢的侵蚀。
白日里精神不济,昏沉嗜睡,仿佛魂魄都被抽离。
一到夜间,感官却变得异样敏锐,乃至……扭曲。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颜色——烛火的暖黄是持续不断的低吟,帐幔的深色是带着粘稠质感的呜咽。
口中总泛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混合着铁锈与腐烂甜腥的怪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悄然变质。
视线偶尔会模糊一瞬,将窗棂外清冷的秋月,看成晕开的一团团诡谲光斑,边缘还蠕动着难以名状的色彩。
最可怕的,是耳边的声音。
并非幻听,而是真实地、持续地在他颅腔内嗡鸣——
像是无数细小的虫豸在啃噬脑髓,又像是遥远的、沾满恶意的低语,用他无法理解的语言,日夜吟诵着恶毒的诅咒。
今夜尤甚。
他靠在榻上,手里攥着一卷书,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痛毫无预兆地再次从尾椎骨窜起,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指甲在宣纸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心跳骤然失序,疯狂撞击着胸腔,快得让他窒息。
殿内熟悉的陈设,在摇晃的烛光下,都像是潜藏在阴影里的活物,正用无数只眼睛,无声地窥视着他。
“呃……”
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在游走、穿刺,带来一阵阵诡异的麻痒与钝痛。
不是毒。
这绝不是寻常的毒!
定是魇镇!是巫蛊!
自中毒那日起,这个念头便如影随形。
是谁?
他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殿外,越过庭院,望向宫殿群落的另一端——那是陆凤君居所的方向。
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过往的龃龉,御前争锋时对方那不加掩饰的妒恨眼神;
仙壶胜境中,自己为柳照影“解围”时,那人眼底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毒;
还有近日宫中隐约却愈演愈烈的流言,说陆娘娘宫中常飘出古怪药味,更在事发前后,频频秘密召见一些形迹可疑的方士……
是了。
定然是他!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他脑海深处提醒:证据呢?
这一切都太像精心布置的巧合了……但这念头刚一冒头,就被颅腔内新一轮的虫噬嗡鸣碾得粉碎。
他现在只需要一个能解释他痛苦的仇敌,而不是真相。
除了这个因妒生恨、行事愈发偏激的陆凤君,还有谁会用这等阴私手段,在他生辰当日下此毒手,欲将他折磨至死?!
——
陆凤君宫中。
“哐——”
又一只瓷盏被狠狠掼在地上,碎瓷与冷茶飞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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