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声音停了。
死寂。
“……记住了?”
没有回答。
只有一声“嗯”,像猫崽的呜咽。
“下次父皇来,知道该怎么‘演’了?”
“……知道。”
“记住,镜子碎了,就什么都不是。”
太子离去的脚步声,比来时更沉,更缓。
太子殿下对凤君……不,对那个影子,深恶痛绝。
陛下宠幸影子,殿下便去折磨他……
真是可怜啊。
他在记录上写下:“……太子去时言:‘记住,你只是镜子。”
后来,又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太子至安乐宫。见凤君练字(疑临摹)……斥其为‘沟渠’”
时间不定,有时隔数日,有时隔旬余。
模式却渐渐“固定”下来:
太子带着怒气而来,总有斥责或碎裂声(像是某种固定的开场)。
他依旧在记录上写:“太子至,惩戒。”
有一次,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动静稍大了些,丙一听见一个宫人低声嘀咕:
“……里头那位,怕是又要遭罪了。”
另一人:“快走!这些事,也是你我能听的?!”
脚步声匆匆远去,再无人靠近。
连最底层的宫人都已习以为常,自动绕行。
这深宫里的痛苦,若成了常态,便连旁观的兴趣都不会有了。
——
朔日,面圣。
丙一跪在熟悉的金砖上,汇报对冬至的监听:
无非是些公务往来,行事谨慎,暂无错处。
皇帝听得漫不经心,指尖敲着黑翎箭的箭羽。
直到丙一说完,皇帝才抬眼:
“就这些?”
“是……冬至总管行事周详,奴才……”
“安乐宫呢?”
皇帝打断他,
丙一心头一紧:
“……殿下时有前往。”
“似……似有训斥惩戒之举。”
丙一斟酌着字句,
“内常闻斥责、器物碎裂之声,历时……不等。”
皇帝指尖拨弄箭羽的动作,顿了一帧。
殿内只有更漏滴答,那瞬间的寂静被拉得突兀。
“……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他继续拨弄箭羽,语气恢复如常,
“影子而已,也值得他三番五次动肝火?”
丙一伏在地上,不敢接话。
“知道了。”
皇帝挥挥手,
“……既是他撒气,便由他去。左右不过是个物件儿,不必再报。”
“是。”
丙一退出殿外,风雪扑面。
他回头望了一眼森严的紫宸殿。
陛下说,是小事。
是太子在撒气。
宋公公病愈归来后,听闻这些“小事”,也只淡淡评价:
“殿下心气高,眼里容不得沙子。何况是那么个……东西。”
冬至总管更是从不深究,只让他“如实记录,不必赘言”。
可那声哀鸣……
那便是吧。
唉……
他只是一个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