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才是幕后玩家

第144章 铸镜

语气平淡,却定下了不容更改的基调。

“宋辞,记下朕为‘镜殿’所定的一切章程。此处万事万物,皆需依律而行,不容毫厘之差。”

“地龙暖意,须匀如春霖,不起燥烟——这是‘生’之律。”

他略一沉吟,开始勾勒细节,每一样都精确至极:

“帐幔,用旭日初升的云霞色,取其‘破暗为明’之意。枕簟要最软的孔雀绒,绣上暗纹的龙凤呈祥——这是‘位’之律。”

“他素日练的那架琴,与一副暖玉棋盘,都备上好的新物,摆在抬眼就能见着、触手就能及的位置。此种种,皆需遵从‘化’之律。”

“熏笼里的香,换成他爱用的降真,但记得,掺三分清冽的松香——不是江南那种暖腻,要北地崖壁上受过霜雪的冷松。清苦里透出一丝锐利的暖意,暖意自深处迸发——这是‘息’之律,要他每一次呼吸,都吞吐朕所界定的天地。”

“香料的配比并非一成不变。晨间,松香可略重,以提神醒脑,呼应镜城之初光;入夜,降真比例需增,助其宁神,辅以极淡的暖甜,仿若幼时病中榻前的抚慰。朕要他的心神起伏,皆随着这无形之气潜移默化。”

“记住,此律之要,在于‘无形’与‘成瘾’。”

“库里那几匹颜色最正、织金最密的红锦,全部寻出来,压在冬日正午的日光下,好好晒透了,去尽陈年暮气。”

“……红锦要晒透。晒时,命人将去岁收的、东宫那株石榴最后一批落花,研成细末,轻轻筛在锦缎向阳的一面。”

“届时,铺在榻上,挂在窗边,总要有些……新气象。”

“……另,将内造库那对‘赤金连理枝臂钏’寻出来,要挑圈口最活、机关最巧的那对。届时,置于镜台显眼处。”

“石榴这东西,好。皮囊绷紧了,里头是千百颗一模一样的籽,挤得密密实实,一个乱跑的都没有。”

他的目光似乎已穿透时间,看到彼时情景,继续吩咐,声音低沉而周密,宛如念诵仪典的章程:

“沿墙,置四面顶天立地的水银琉璃镜——是‘映’之律。要打磨得光影清晰,毫厘可辨,彼此映照,须成无穷之象,务使他无论转向何方,目中所见,皆有朕所赐之形影相随。镜中世界,方为真实。”

“多备些松塔,还有西域来的金丝小铃铛,拣声音清脆又不过于闹嚷的,散放在案头、枕边、乃至镜角。”

“至于他的衣裳……”

皇帝顿了顿,指尖在御案上轻轻一叩,这是最精妙的安排,

“从现下的太子常服,到未来数月——依太医所估,约在来年仲春至季夏间——身形渐变时的尺寸,各按制式备妥。用料需极软,织法要松紧得宜,腰腹处尤需预留舒展之余地,不可有丝毫束缚之感。要像第二层皮肤,贴体而不察,随形而无碍。”

嘴角泛起一丝近乎匠人般满意的弧度:“人体生长,自有度量。朕不过是将这度量,提前织进锦缎里。他穿上的,不是衣裳,是朕为他算好的时辰。”

“另,”

他像想起什么,补充道,语气自然得如同提及一件日常,

“将朕年轻时几套旧常服——玄色缎面常服、绛紫暗纹那些,也一并找出来,用他如今爱用的降真,掺三分松香,仔细熏透。熏到香气沁入织物,辨不出新旧为止。届时,与他的衣物交错同置。”

最后,他想起最要紧的一件,也是这场“收纳”仪式的最后一块拼图:

“他七岁那年,在旧殿,重华殿,第三根楠木椽子后,往里数一尺七寸的凹槽里,私藏了一支苦竹箫。去,仔细找出来。”

宋辞领命时,喉结难以察觉地滚动了一下。

这么久远的事情,陛下连精确位置都清晰如目见……

是烙在时光里的封印,如今要被亲手启出,置于光天化日之下。

“他小时候,表面练琴练得恭顺,指法挑不出错。但那支箫的吹口,却有反复含咬的旧痕——是真喜欢。”

乔玄说到这里,话音极短暂地顿了一下。

随即,语气恢复如常,甚至更冷硬了几分:

“让甲一去寻。”

“朕要它光明正大地,摆在朕赐予他的、最璀璨的镜城中央。”

宋辞更深地垂下了头,将自己彻底化为一道沉默的剪影。

乔玄言罢,也不去看宋辞。

自言自语般:

“他既与影子赌气,嫌镜子里的倒影不够称心,”

皇帝望向虚空,殿外一缕稀薄的冬日阳光恰好掠过他手中的黑翎箭,在箭镞上折射出一点冰冷璀璨的光斑,跳动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

“朕便为他造一座永不破碎的镜殿。这里的每一面镜子,都只会映出朕认可的模样……他的琴棋,他的气息,他身上穿的——无论是太子服,还是朕的旧衣,都将成为这镜像的一部分,再也分不清彼此。”

“每一寸光、每一缕气、每一声响,都需经过朕的斟酌,烙上朕的印记。”

“这些事物,都先备着。仔细收好,待用之时,朕要看到处处妥帖,恍如旧物归位,本就该在此处。”

“……仪式那日,将他那枚青玉环,与朕的墨玉玦,以金丝并络,悬于镜城中央。他要日日仰视,夜夜思量:何为依附,何为一体。”

乔玄言罢,指尖在御案上无声地敲击了两下,目光似乎穿透了眼前的虚空,落在了某个尚未发生、却已在他脑中预演了千百回的刹那。

他看见,那个一身傲骨的孩子,在推开门、被无穷镜像与熟悉气息包裹的瞬间,脸上转瞬即逝的茫然。

那茫然之后,会是惯性的警惕,然后是因极度舒适而产生的、连本人都不愿承认的短暂松懈——像冻僵后乍遇暖流,本能地蜷缩。

他会先摸琴,再触棋,指尖拂过那些“旧物”,眉头微蹙。

最终,他的目光会落在那四面环伺的巨镜上,与镜中无数个穿着太子服、或披着朕旧袍的“自己”对视。

起初,那眼神里或许还有不甘的火焰,但日复一日,在绝对的温度、气息与重复的映照下……

想到这里,乔玄的唇角动了一下。

“……凡此种种,”

他收回目光,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稳无波,仿佛刚才那片刻的神游从未发生,

“皆需在他踏入前,各归其位,各司其职。朕要那座殿,在他推门而入的刹那,便像一个运转了千百年的、只为他存在的完美梦境——温暖、熟悉,且无处可逃。”

殿内沉寂片刻,他极轻地开口:

“这人间,除了朕身边,哪里还有这样的‘完美’与‘归宿’?”

“老奴明白。”

宋辞深深躬身,领命的声音平稳无波,如同以往千百次一样。

唯有在躬身时,他那总是半阖的眼睑,才在御座目光不及之处,极其短暂地闭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表情,更像灵魂在消化某种过于庞大、无法言喻之物时,一次本能的、内收的惊悚与震颤。

人气小说推荐More+

师尊今日又把徒弟养歪了
师尊今日又把徒弟养歪了
重生后的姜幼成了仙君娇养在怀里的奶狐狸,却也随时可弃。奶呼呼的小狐狸走投无门,处处碰壁,慢慢地抱住了东尧山女战神的大腿。战神师尊什么都会,琴棋书画,诗书礼乐,符射剑御更是不在话下,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比金字塔尖还金字塔。师尊什么都好,就是经常消失,在那个祭祀都要流血的时代,护起短来也只有一个字:杀。小徒弟看不惯,杀了!小徒弟不喜欢,继续杀!不长眼欺负小徒弟的,直接神形俱灭!权利!在绝对的
寒夜初生
都荒年了,多几个夫君怎么了?
都荒年了,多几个夫君怎么了?
(1vn男全洁+种田+穿越+空间+异能+毒医+逃荒+懂兽语)一觉醒来,穿成农女,被大伯贱卖配阴婚?要回抚恤银,断亲!报完仇,刚落户,结果遇上官府强制配夫?立马去人牙行买一个。结果买一送六,嫁妆全免!夫君是灾星?不,他们容颜俊俏,各有所长,赚得钵满盆满!荒年断水断粮?不怕,有钱有粮有空间。叛军和土匪?不怕,她懂兽语,有异能!原本以为在断水断粮,易子而存,天灾旱灾、战乱暴乱等情况下,逃荒,她会很辛苦
公子九
掌心的霓虹
掌心的霓虹
财经杂志的新人记者沈星晚,意外接到采访顶级财阀“陆氏集团”继承人陆景琛的任务。传闻中,这位年轻总裁冷硬寡言、手段凌厉,是商界让人望而生畏的存在。初次见面,沈星晚就因一个小失误撞进他怀里,换来对方一句冰冷的“专业点”。然而采访中,她却发现陆景琛并非传言那般不近人情——他会在她加班时默默留下热咖啡,会在她被同行刁难时不动声色地解围。从针锋相对的职场交锋,到偶然在慈善晚宴上的并肩,沈星晚渐渐看到他盔甲
茄汁小星
穿成未来暴君的亲妹妹
穿成未来暴君的亲妹妹
可盐可甜的可飒的嫡出公主vs敌国白切黑不受宠又身娇体弱柔软可欺的小皇子她一头撞到了路灯上,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穿书了,还是书中一笔带过的人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被作者拿来凑数的。而且还有一个未来成为暴君的亲哥哥。他是为躲避追杀躲到了敌对国的皇宫,伪装成了一名身娇体弱被人欺凌的小太监。后来她遇见他,把他柺回宫中。小剧场小太监看着公主身边的各色美男,一脸阴鸷,轻咳了几声说:奴才还有衣服没洗,就不打扰公主看
李瑾一
秃头程序员的宝可梦世界狂想曲
秃头程序员的宝可梦世界狂想曲
程何转生到了宝可梦世界,开局因为没像别的小孩一样哭闹挨了两个嘴巴子。主治医生:“嗯,孺子可教也。”收服宝可梦的时候碰到了奇怪的侦探。侦探:“你想致敬牢大吗?”许久未见并且没有一眼认出来的的青梅竹马大姐姐居然成了我的同学?“小何,我给你掏耳朵好嘛?”莫名其妙的当上了宝可梦基因遗传和配种学家。程何:“不是,那东西是我随便写的啊?”社畜转生后重活一世的宝可梦世界人生,能否在崭新的生活里活出属于自己的光
比奇谷某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