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先生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判断他话语中的真伪。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陈侍郎……倒是个有心人。可惜，低估了凌尘的狠辣。”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锐利：“但你可知，你所谓的‘姑且一试’，险些引来大队蛮族游骑，将整支流放队屠戮殆尽？若非恰好有一队边境巡骑在附近活动，惊走了他们，你现在已是刀下亡魂！”
陈默背脊瞬间渗出冷汗。他只知道引来了蛮族，却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这是他凭借信息差行事时，因缺乏对现实世界复杂性的充分认知，而造成的险些无法挽回的疏漏。
看着陈默骤然变化的脸色，墨先生冷冷道：“你的‘智’，看到了三步之外的生机；但你的‘虑’，却未看到十步之外的杀劫。此乃大忌。”
这是墨先生给他的第一课——情报与行动，必须匹配对潜在风险的充分评估。
陈默深吸一口气，心悦诚服地低下头：“受教了。”
见陈默态度端正，并未狡辩，墨先生语气稍缓：“不过，你能在绝境中想到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甚至不惜救下一个蛮族以结善缘，这份急智与……魄力，倒也算难得。”
他站起身，走到一个箱笼前，打开，取出一套干净的灰色布衣，丢给陈默：“换上。你的囚服该扔了。”
又指了指壁龛里的干粮和水：“食物自取。在他醒来前，你们可以留在这里。”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陈默，走到石室另一角的一个书案前坐下，拿起一卷竹简，仿佛沉浸其中。
陈默换下破烂肮脏的囚服，穿上干净的布衣，虽然粗糙，却让他感觉焕然一新，仿佛也褪去了一层无形的枷锁。他默默吃了些干粮，喝了水，感受着体力一点点恢复。
他坐在石凳上，看着墨先生沉静的背影，又看了看床上呼吸平稳的阿蛮，心中思绪翻腾。
墨先生的庇护是暂时的，带有条件的。他必须尽快展现出自己的价值，不仅仅是“知道些什么”，更是“能做些什么”。
他需要更详尽的情报，关于凌尘，关于京城，关于北境，关于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则。他需要力量，不仅仅是个人武力，更是属于他自己的势力雏形。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有节奏地轻敲着石桌桌面。
第一步，利用墨先生这里相对安全的环境和阿蛮养伤的时间，梳理已知信息，制定下一步的详细计划。
第二步，设法从墨先生那里获取更多关于外界的情报。
第三步，等阿蛮伤愈，尝试将他发展为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自己人，并借助其蛮族身份，寻找新的突破口。
逆命之路，步步惊心。墨先生的出现，是危机，也是机遇。
石室内一片寂静，只有阿蛮平稳的呼吸声，以及墨先生翻阅竹简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
而在安全屋之外，夜色依旧深沉。关于流放队遇袭、囚犯陈默失踪的消息，正随着侥幸逃生的官差，向着不同的方向，悄然扩散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