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本章为皇甫瑞阳意识深处的记忆闪回片段，发生在祭坛激战、精神高度紧绷、面临生死危机的瞬间。）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眼前是狰狞扑来的黑色巨蟒，腥臭的毒牙在血色阵法光芒下泛着幽绿的寒光。耳中是墨渊急促的真言诵念声、巨蟒鳞片摩擦岩石的刺响、远处入口越来越近的嘈杂脚步和爆炸……还有，身后角落里，女儿那极力压抑却依旧能听到的细微抽泣。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将他吞没。
就在皇甫瑞阳侧身险险避过一条巨蟒的撕咬，反手一刀斩在另一条蟒身坚韧的鳞片上，震得虎口发麻，心脏因为剧烈运动和高度紧张而狂跳如擂鼓的刹那——
一段与眼前地狱景象截然相反的、温暖宁静到不真实的画面，如同被珍藏的水晶碎片，突然从记忆的最深处浮现，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脑海。
那是几个月前，一个寻常的周末午后。
帝都的秋日阳光，透过皇甫庄园主卧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暖洋洋地洒在地板上，将昂贵的波斯地毯晒出蓬松柔软的光泽。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小鱼专用沐浴露的奶香味，还有从楼下厨房飘来的、刚烤好的曲奇饼干的甜香。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中央空调系统发出几乎听不见的细微嗡鸣。
宽大柔软的床上，刚刚午睡醒来的小鱼，正光着小脚丫，穿着印满小黄鸭的连体睡衣，盘腿坐在床中央。她睡眼惺忪，头顶的一小撮头发不服帖地翘着，怀里抱着那只耳朵有点破的兔子玩偶。
皇甫瑞阳则半靠在床头，身上穿着舒适的家居服，平日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有些凌乱地垂在额前，让他冷峻的轮廓柔和了不少。他手里拿着一本色彩鲜艳的硬壳绘本，正用低沉而平缓的语调，念着上面的故事。
“……于是，小兔子对妈妈说：‘我爱你，从这里一直到月亮那里，再绕回来。’”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平时在会议室或谈判桌上绝不会有的放松和温柔。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线条，也照亮了他眼中映出的、女儿小小的、全神贯注的身影。
小鱼听得入迷，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爸爸，又看看绘本上依偎在一起的兔子母子。当听到“再绕回来”时，她突然咯咯地笑起来，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爸爸！”她丢开兔子玩偶，手脚并用地爬到爸爸身边，小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仰起脸，“小鱼也爱爸爸！从这里……”她伸出小胳膊，努力往窗外比划，“……一直到……到……”她努力想着比月亮更远的东西，“到星星那里！然后……然后坐着火箭，咻——！再飞回来！”
童稚的比喻让皇甫瑞阳忍不住弯起了嘴角。他放下绘本，大手轻轻揉了揉女儿毛茸茸的小脑袋：“嗯，爸爸也爱小鱼，比从星星那里再飞回来还要多。”
“嘻嘻……”小鱼满足地笑了，像只小猫一样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然后，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小睡衣的口袋里掏啊掏，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用蜡笔画得五颜六色的“画”。
“爸爸你看！这是小鱼画的！”她献宝似的举起来。
画纸上，用歪歪扭扭的线条画着三个人。一个高高大大的，穿着黑色的方块（西装），旁边一个矮矮小小的，扎着两个揪揪，穿着黄色的裙子（她最喜欢的鹅黄色卫衣）。两个小人中间，还有一个更小一点的、白色的、像小狗又像狮子的团子（金多多）。而在三个小人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笑眯眯的太阳，和几朵胖乎乎的云。
最下面，用拼音歪歪扭扭地写着：“bà bà, xiǎo yu, jin duo duo, wo men yi jiā rén。”
（爸爸，小鱼，金多多，我们一家人。）
虽然画得抽象，拼音也缺胳膊少腿，但那份稚拙的、全心全意的爱和依赖，却透过薄薄的画纸，直直地撞进皇甫瑞阳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张皱巴巴的画，看了很久，然后郑重地折好，放进了自己贴身西装内袋的暗格里。
“画得很好。”他低头亲了亲女儿的额头，“爸爸会好好收着。”
“嗯！”小鱼开心极了，又爬到爸爸腿上，小手摸着他下巴上新冒出来的胡茬，好奇地问：“爸爸，为什么你的下巴这里，有好多小刺刺呀？”
“因为爸爸是大人，大人会长胡子。”
“那小鱼的爸爸，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大人！”
“为什么？”
“因为爸爸会打跑坏人！还会给小鱼讲故事！还会……”小鱼掰着手指头数，“还会给小鱼买草莓味的冰淇淋！还会陪小鱼看小鱼吐泡泡！（海洋馆）还会……嗯……还会在晚上，给小鱼盖好被子！”
在她小小的心灵里，爸爸的“厉害”，无关财富与权势，只与这些温暖琐碎的日常息息相关。
皇甫瑞阳听着，心中一片温软。他抱起女儿，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花园里已经开始泛黄的银杏树。
“小鱼，想不想去花园里玩？”他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