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百世恶人如何洗刷百世恶业

第61章 迷林惊变,暗影初现

晨雾未散时,演武场的青石板还凝着露珠。

江镇站在起跑线上,能闻到木槿花被露水浸得发沉的甜香——和昨夜海伦发梢扫过鼻尖时的甜腥气,像极了同一朵花的两面。

“三少,发什么呆?”左边传来亚瑟的声音。

雷诺帝国的金发王孙额角沾着碎发,胸甲扣得比旁人都紧,连喉结滚动时都带着股狠劲,“等会我可要跑在最前头。”

江镇垂眼扫过他擦得发亮的皮靴——这双靴子他见过,昨夜亚瑟在酒窖和人赌酒时,靴跟磕在橡木桶上,现在左侧靴沿还粘着半片红葡萄皮。“王孙家的晨跑还要穿战靴?”他故意把战锤往腰间撞了撞,金属闷响惊得树上麻雀扑棱棱飞起来。

亚瑟的耳尖瞬间红了。

他扯了扯胸甲系带,喉结上下滚动:“我...我阿母说,战士的每分每秒都该像在战场。”话音未落,哨声骤然炸响。

二十个学员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江镇落在第三,眼角余光却始终黏着最前头的亚瑟——那小子跑起来像团烧红的炭,膝盖抬得比谁都高,呼吸声大得隔三步都能听见。

他突然想起昨夜在马厩偷听到的对话:“雷诺那小王孙?

安杰斯公爵说,要让他在绕岛训练里脱层皮。“

“江三少?”右侧传来轻笑。

海伦不知何时跑到了他身侧,月白色劲装束得利落,发间木簪在雾中泛着幽光,“怎么不追?

你昨日说要拿战锤活动筋骨,难不成是说要砸在我这弱女子背上?“

江镇的后颈又开始发紧。

他注意到她腕间缠着半圈银线——和昨夜自己收进袖中的那缕,在晨雾里泛着同样的冷光。“安妮小姐要是怕被砸,”他故意放慢半步,让海伦超到前面,“不如现在就说,省得等会哭鼻子。”

海伦的脚步顿了顿。

她回头时,木簪上的六瓣莲纹擦过江镇的手背,像片带刺的冰:“三少总爱把人往坏处想。”话音未落,她突然加速,发梢扫过江镇的耳垂,带起阵风——这次不是甜腥,是硫磺皂的味道,和哈里说的一模一样。

江镇的手指悄悄扣住战锤的皮绳。

他想起老道葡萄说过,《莲花宝鉴》最怕因果缠,而因果缠的引子,往往是“不该相似的相似”。

海伦的莲纹木簪,镜湖底的莲纹石壁,自己臂弯里那朵灼痛的莲花,此刻在他心里拧成根绳子,勒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前头传来闷响。亚瑟摔了。

江镇看见他的战靴在青石板上滑出两道白痕,整个人重重撞在路边的刺玫丛里。

金发沾着血珠,胸甲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绣着雷诺家徽的内衬——那是金线绣的双尾鹰,翅膀尖还带着没拆干净的线头,像哪家绣娘连夜赶工的。

“起来!”查理的声音从观礼台传来,“帝国王孙就这副熊样?”其他学员哄笑起来,有人捡起石子往亚瑟脚边扔。

江镇注意到海伦站在人群里,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银线,蓝眼睛里没有笑意。

亚瑟的手指抠进泥土里。

他的膝盖在流血,刺玫的尖刺扎进手背,可他偏要抬头,让所有人看见他发红的眼眶:“我...我还能跑。”他撑着刺玫丛站起来,血珠顺着手臂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砸出小红点。

江镇的喉咙突然发紧。

他想起前世当山匪时,见过个小喽啰被砍断手筋还咬着牙擦刀——那小子说,他阿爹在老家等他衣锦还乡。

此刻亚瑟眼里的光,和那小喽啰的一模一样。

“三少?”哈里不知何时跟了上来,手里举着水壶,“要递水吗?”

江镇摇了摇头。

他放慢脚步,让亚瑟的影子重新落在自己前头——不是因为同情,他对自己说,是因为任务。

安杰斯公爵让他盯着亚瑟,可这小子偏要当出头鸟,倒省得他多费心思。

可当亚瑟踉跄着擦过他身边时,他还是伸手扶了把,指尖触到那片带着体温的血,像触到块烧红的铁。

“谢...”亚瑟的话被咳嗽打断。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冲江镇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阿母说...说我是雷诺家的鹰,就算折了翅膀,也得飞给那些看笑话的人看。”

江镇的袖中,那缕银线突然烫起来。

他望着亚瑟一瘸一拐的背影,突然想起镜湖底石壁上的字:“因果相缠,自渡者生。”可他渡得了自己吗?

渡得了亚瑟吗?

还是说,这所谓的渡,不过是另一场因果的开始?

晨雾不知何时散了。

演武场尽头的椰林在风里沙沙作响,往常这个时候,该有巡林卫的号角声从岛东传来。

可此刻四周静得反常,连虫鸣都没了。

江镇的脚步慢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学员们的哄笑——不对,路线不对。

他们本该沿着海岸线跑,可现在,椰林的影子越来越浓,脚下的青石板不知何时变成了松软的泥土,还沾着新鲜的兽蹄印。

亚瑟还在往前跑。

他的背影融进椰林里,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

江镇摸向腰间的战锤,莲花纹在臂弯里灼痛如焚。

他突然想起昨夜海伦说的“明早演武场测共鸣”,想起她枕边那枚莲纹胸针。

该来的终究要来,可他没想到,来的不是测共鸣的阵盘,而是——

“江三少!”查理的喊声从身后炸响,“发什么呆?跑错路了!”

江镇猛地抬头。

椰林深处,原本该是巡林卫木塔的地方,现在只有片黑压压的密林。

雾气重新涌上来,裹着股腐烂树叶的腥气,他听见亚瑟的脚步声突然变了——那不是踩在泥土上的闷响,是踩在枯枝上的脆裂声。

“亚瑟!”他喊了一声,拔腿追了上去。

风卷着雾气灌进喉咙,他听见自己心里那个声音在喊:跑错了,全跑错了。

可等他冲进密林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

本该在演武场的二十个学员,此刻全不见了。

只有亚瑟的背影在前方晃动,金发上的血珠在雾里闪着微光,像盏引魂的灯。

而密林深处,传来某种不属于人间的低吟,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念诵经文,又像是野兽在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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