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骨眨眨眼:“主不是说姑娘爱读佛经?”
江镇望着院外渐远的马车,突然笑了。
他想起贝蒂说要把善言写成情诗贴满城门的威胁,想起自己此刻必须编个圆得过去的谎言——总得给那不存在的姑娘添些由头不是?
“她...爱读诗。”他望着天空中飘起的薄云,声音轻得像叹息,“爱读那种...藏在旧书里,落满灰的诗。”梅枝上最后一片雪坠地时,贝蒂的狐裘刚扫过院门口的石狮子。
她突然停住脚步,指尖绕着耳畔的珍珠坠子打转,侧脸在晨光里浮起半分笑意:“对了,江领主总说那姑娘爱静——若不嫌弃,下月我让安妮陪她一同抄经。”
江镇正低头摩挲袖中帕子,闻言指尖猛地顿住。
安妮是巴图克家最受宠的幺女,年方十八便已是三阶风系法师,贝蒂突然提这个,分明是在试探他虚构的“心上人”是否真有容人之量。
他喉结滚动两下,抬头时面上仍挂着温吞笑意:“夫人抬爱了,只是...那姑娘脸皮薄,怕是要躲进书斋三天不肯见人。”
贝蒂的笑意在眼底凝了凝。
她望着江镇发顶被风吹乱的碎发,想起昨日在义仓瞧见的场景——他给小乞儿系歪了的围脖,被孩子拽着袖子撒娇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这样的人若真有心上人,该是藏在糖罐里的甜,可他偏要拿佛经和旧诗当遮羞布。
“薄脸皮好。”她转身时狐裘带起一阵风,吹得江镇额前碎发乱飞,“我巴图克家的女儿最会哄人。”话音未落,她的精神力突然如钢针般刺穿晨雾,直取江镇识海——这一次她没再用绵软的触须,而是凝成利刃,誓要戳穿那团金雾后的真相。
江镇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莲花宝鉴》的金雾应声翻涌,却在触及贝蒂精神力的刹那出现裂痕——前世刑场的血腥气突然涌进鼻腔,他想起老娘最后塞玉牌时掌心的温度,想起她临终前说“阿辰要攒够十件善事”的喘息。
金雾突然暴涨三寸,将贝蒂的精神力利刃绞成碎片,连带着他心口的玉牌都烫出红痕。
贝蒂后退半步,指尖按住太阳穴。
她能尝到舌尖的腥甜——这是精神力反噬的征兆。
江镇的识海屏障里竟混着两股力量:一股是《莲花宝鉴》的慈悲,另一股...像极了她曾在古战场见过的,被血浸透的执念。
“好个藏拙的江领主。”她的声音突然冷得像冰锥,“你编的姑娘若只是个幌子,若你接近巴图克,是为了我族秘藏的...那东西。”她的指甲深深掐进狐裘里,“五月十三,圣凯因的晨雾会比今日更浓。”
江镇的脊背瞬间绷直。
五月十三是他前世被枪决的日子,也是圣凯因家族每年祭祀祖先的大日子。
贝蒂怎么会知道这个?
他望着贝蒂眼底翻涌的阴鸷,突然想起昨日在玫瑰酥里吃出的纸条——那上面的字迹与巴图克家主书房的密信笔锋如出一辙。
原来她从不是来听故事的,是来敲山震虎。
“夫人说笑了。”他扯了扯被风吹乱的衣襟,袖口却已被冷汗浸透,“我不过是个爱行善的领主。”
贝蒂盯着他发颤的尾音,突然笑出声。
她从袖中摸出个鎏金小盒,抛给江镇时盒盖轻响:“这是安妮新调的玫瑰膏,让你那姑娘润润手。”转身时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若五月十三后,你还能站在我面前说这句话...我便信你。”
马车碾过雪地的声音渐远时,江镇才发现自己攥着鎏金盒的手在发抖。
凯西尼从他领口钻出来,用湿乎乎的鼻子拱他手腕——这是灵貂在安抚主人。
他低头打开小盒,玫瑰香混着若有若无的药味钻进鼻腔,瞳孔猛地收缩:这是凝神散的味道,能暂时压制精神力暴动。
贝蒂在示警,也是在试探他是否真有需要压制的“秘密”。
“主。”剔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犹豫,“码头上的船户说,今早有艘挂着九瓣莲旗的商船靠岸,说是...神喻里提过的‘渡厄舟’。”
江镇的手指在盒盖上叩出轻响。
他望着院外渐晴的天空,想起《莲花宝鉴》里那句“渡厄需见本心”,突然笑了。
五月十三的晨雾迟早会散,而他要做的,是在那之前...去码头看看,这“渡厄舟”里,究竟载着谁的本心。
凯西尼在他肩头竖起耳朵,远处传来船工的号子声,混着梅香飘进院子。
江镇摸了摸发烫的玉牌,将鎏金盒收进袖中。
该去会会那些“神喻”里的人了——毕竟,他攒的善事,才刚够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