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区的巷尾总比别处慢半拍,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发亮,缝隙里嵌着经年累月落下的槐树叶,风一吹,就有细碎的叶子打着旋儿飘下来,落在“时光钟表店”的木门前。
苏砚抱着红木座钟站在巷口,指尖还沾着早上从砚知堂樟木箱里蹭到的檀香灰,那味道淡而清苦,像母亲留在旧物上的余温,一路跟着她走到这里。
钟表店的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招牌,“时光”两个字是陈怀安年轻时亲手刻的,隶书字体,笔画边缘被雨水浸得有些模糊,却透着股笨拙的温柔。
苏砚轻轻推了推木门,“吱呀——”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像是老物件在低声诉说着什么。
店里的光线比巷外暗些,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味,混着老木头的沉香,那是常年拆解、修理钟表留下的味道——
齿轮上的铜锈味、发条上的润滑油味、木壳子晒透后的暖香,揉在一起,竟和砚知堂里旧物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苏砚下意识地摸了摸领口的“影”字扣,铜扣安安静静的,没有像昨天那样发烫,却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货架从门口一直堆到里屋,密密麻麻摆着上百个停摆的钟表,像是一座小型的“时间博物馆”。
最上层摆着几台老式怀表,玻璃罩上蒙着薄灰,其中一块镀银怀表的表链断了,表盘里贴着张极小的黑白照片,是一对年轻男女的合影;
中层是各式各样的座钟,有红木的、胡桃木的,还有一台彩绘瓷壳的,瓷壳上的牡丹图案缺了一块,露出里面的白瓷胎;
下层则是落地钟,最高的一台快顶到天花板,钟摆歪在一边,显然是坏得彻底了。
这些钟表大多停在不同的时间点:
有的停在凌晨三点,有的停在正午十二点,还有一块怀表的指针卡在了四点十五分——
苏砚忽然想起,母亲失踪那天,砚知堂里那台老挂钟,也正好停在四点十五分。
她心里轻轻一动,目光扫过货架,却没再找到更多巧合的痕迹。
“苏小姐,你来了。”
陈怀安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攥着块深褐色的绒布,布角磨得有些起毛,边缘还沾着点铜粉,正是昨天他在砚知堂擦钟时用的那块。
他身上穿的还是那件灰布衫,袖口沾着机油,眼下的黑眼圈比昨天更重了,眼白里布满红血丝,显然又是一夜没合眼。
苏砚把怀里的红木座钟放在中央的方桌上,桌面是老榆木做的,布满了细小的划痕,那是常年用螺丝刀、镊子修理钟表留下的印记。
方桌的一角放着个铁皮饼干盒,里面装着各种型号的螺丝和小零件,盒盖上用马克笔写着“陈明的小宝贝”,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少年时期的陈明写的。
“我把店里收拾了一下,给你腾了块地方。”
陈怀安说着,伸手擦了擦桌角的灰,动作有些局促,“你要是需要什么工具,我里屋还有,都是修钟表用的老物件,应该能用得上。”
苏砚的目光落在方桌中央——
那里摆着一座和她怀里几乎一模一样的红木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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