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一零,我靠什么立足

第38章 晚稻插秧柴火饭香

“哇!攀(香)到!”毛小易第一个像闻到腥的猫一样窜到桌边,鼻子夸张地翕动着,“顾奶奶!这饭香勾魂啊!没菜我都能干三碗!”

“吹牛不打草稿!”顾峰毫不示弱,抄起一个比他脸还大的瓷海碗,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比比?看看谁先添第三碗!”

大人们看着两个活宝,疲惫的脸上都绽开了笑容。大家围桌坐下,盛饭的盛饭,端菜的端菜。简单却充满诚意的午餐摆上了桌:

一盆堆得冒尖、热气蒸腾、米香四溢的柴火白米饭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一碟色泽油亮酱红、泛着诱人光泽的豆酱焖五花肉,肥肉部分近乎透明,瘦肉纹理分明,浓郁的豆酱咸香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一大盘翠绿欲滴、油光水滑的蒜蓉炒番薯叶,叶片肥嫩,蒜香扑鼻,带着清晨刚从地里掐下来的鲜活气息。

一小碟深褐色、切得细细的自家腌咸菜脯,咸香爽脆,是下饭和解腻的利器。

一大瓷钵冰镇过的绿豆汤,绿豆煮得恰到好处,微微开花起沙,清澈微黄的汤水里沉着脆甜的马蹄丁,几粒朱红的干枣点缀其间,如同碧波中的红宝石兀自沉浮,散发着清甜的凉意,是炎炎烈日下最熨帖的救赎。

没有过多的客套,劳作后的饥饿是最直接的指令。筷子与碗碟碰撞,发出清脆欢快的声响。那柴火焖煮出来的米饭,果然名不虚传。饭粒软糯却不失弹性,咀嚼间带着一种独特的、源自柴火的焦香和谷物自身的甜香,即使空口吃,也让人回味无穷。挖一勺酱红油亮的五花肉盖在雪白的米饭上,浓厚的酱汁瞬间浸润开来,再夹一筷子碧绿的番薯叶,送入口中,米的香甜、肉的脂香酱香、青菜的清爽脆嫩、咸菜脯的咸香爽脆……几种看似简单的味道在口腔里碰撞融合,奏响了一曲质朴却动人的劳动赞歌。

毛小易和顾峰果然践行了他们的“豪言壮语”,风卷残云般各自扫荡了三碗米饭,最后为争夺锅底那块最大最焦脆的金黄锅巴,差点上演全武行,斗嘴的声音和夸张的动作惹得一旁小口吃饭的沈知微忍俊不禁,肩膀不住地抖动。

冰凉的绿豆汤适时登场,清甜微沙的汤汁滑过灼热的咽喉,带着马蹄的脆爽和红枣的微甘,如同一股清冽的山泉,瞬间浇熄了五脏六腑里的燥火,连被太阳炙烤得微微发烫的皮肤都仿佛得到了抚慰。每个人都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饭饱汤足,疲惫似乎也被这温暖的食物驱散了大半。大姑顾佩然满足地放下碗,脸上带着她一贯的、如同夏日阳光般爽朗耀眼的笑容,她响亮地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好啦好啦!”她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今日辛辛苦苦,总算把这‘青绿地图’画完咯!晚稻落田,心头大石落下一半!”她环视着家人,眼睛里闪烁着对丰收的憧憬,“等到年底,新谷晒干入仓,田也歇够了气力,就到了摘柑的黄金时候啦!”她的语调扬起,带着蛊惑人心的热情,“冬节边,我家柑园里的柑漂亮得没人能比!太阳晒足,皮薄得像纸,汁水多得咬一口能喷出来,甜到入心入肺!” 她甚至激动地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仿佛那满树金灿灿的果实就在眼前招手:“说定了!到时候齐齐整整,大家都来!阿姑包你们食到肚圆,摘到手软!柑园个门,为自家人开到底!”

“好哩!阿姑!讲定啦!”顾峰和毛小易立刻兴奋地跳起来响应,仿佛已经闻到了柑园的甜香。 沈知微也放下汤匙,甜甜地笑着点头:“多谢阿姑!” 顾安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声音清亮地应和:“好!阿姑!我一定去!摘最大最甜的那个,柑仔给你!” 阳光穿透龙眼树层层叠叠的叶片,在他年轻的脸庞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然而,在这无比应景的、充满活力的笑容之下,顾安握着筷子的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目光牢牢锁在大姑顾佩然的脸上。

此刻的她,面色是健康的小麦红,透着劳作后的光泽,双目炯炯有神,笑声爽朗洪亮,说话时中气十足,常年田间劳作练就的结实身板似乎蕴含着无穷的精力,整个人像一棵沐浴在阳光里、枝干遒劲的榕树,充满了旺盛的生命力。

可这鲜活、健康、充满力量的形象,却像一把冰冷的、淬了盐的刀,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捅进了顾安的记忆深处,精准地挑开了那个被他刻意尘封的、鲜血淋漓的抽屉。

仅仅五年后的前世,同样是这张脸,却如同枯萎的落叶,失去了所有血色,蜡黄、枯槁,深陷在惨白病床的枕头里。那双曾经能轻松提起半箩谷子、插秧快如疾风的大手,变得骨节嶙峋,无力地搭在被子上,皮肤松弛地包裹着嶙峋的骨头……刺鼻的消毒水味取代了泥土和柑园的芬芳……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浑浊和深不见底的疲惫……

然而,即使在那被病魔吞噬的至暗时刻,只要身体稍有一丝力气,她依然会强撑着精神,用虚弱的声音打电话过来:“沛啊……带阿安仔、阿峰仔……来阿姑家食饭啊……阿姑煲了汤……” 桌上,永远会摆着他爱吃的菜。插秧季她再也无法下田帮忙了,电话里的牵挂却也从未断绝:“田里的水够未够?秧苗生得齐无?……” 大姑顾佩然,就像那片盐碱滩涂上最坚韧的芦苇,无论风雨如何摧折,总会默默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庇护的绿荫投向家人。

“这么好的人……对我们这么好……” 一股尖锐的、混合着巨大酸楚和无边疼痛的情绪,如同汹涌的暗潮,猛地冲垮了心防,直逼眼底。顾安慌忙低下头,用长长的睫毛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假装专注地用筷子去拨弄碗底残留的几粒晶莹饱满、吸饱了酱汁的米饭。

前世那沉重的无力感,眼睁睁看着亲人生命之光一点点熄灭却束手无策的锥心之痛,在此刻轰然爆发,旋即被一股如同磐石般沉重、却又带着破土而出之倔强的决心所取代!

那决心,沉甸甸地坠入心底最深处,像一粒被汗水和泥土包裹的种子,在名为“重生”的土壤里,疯狂地汲取着“守护”的养分,开始不顾一切地生根、发芽:

“这一世!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我一定要阻止!一定要改变!大姑必须好好的!她的笑声必须年年响起!响在丰收的稻浪里!响在金黄的柑园里!响在这热气腾腾的饭桌旁!” 他要守护的,绝不仅仅是眼前这片由他们亲手描绘、承载着希望的“青绿地图”,更是这方小小屋檐下每一张温暖生动的笑脸,是流淌在血脉深处、带着柴火饭香和泥水气息的亲情羁绊。

院外,新插的秧苗在正午微熏的风中轻轻摇曳,细嫩的叶片贪婪地捕捉着每一缕阳光,努力地挺直腰杆。海风依旧带着咸腥掠过田野,吹皱了田水,吹动了老龙眼树的叶子,也吹拂着桌上残留的饭菜香气。碗底那几粒浸润了决心和誓言的米饭,在顾安眼中,仿佛化作了沉甸甸的锚点,将他牢牢地钉在了改变命运的航道上。

那份沉静而磅礴的决绝,如同田里刚刚扎根的新绿,虽稚嫩,却蕴含着穿透季节、改写未来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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