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乐的笑声和激动的喊叫声充满了整个客厅。顾峰和毛小易玩得满头大汗,脸红脖子粗。顾安和沈知微虽然相对安静,但嘴角也始终噙着笑意,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窗外刺耳的蝉鸣被隔绝了,只剩下游戏机里欢快的音乐、雪球滚动、冰雕碎裂的声音,以及少年们纯粹而热烈的欢呼,交织成一首专属夏日的、充满怀旧气息的欢乐颂。
沈知微的镜头悄悄对准了他们。特写里,是顾峰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微微颤抖的手指;是毛小易全神贯注、几乎要贴到电视屏幕上的侧脸;是顾安操作时沉稳而流畅的动作;还有她自己手柄上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尖。中景里,是四个挤在电视机前、姿态各异的背影,在闪烁的屏幕光影里,构成了一幅充满动感与温情的画面。
几轮游戏下来,大家玩得酣畅淋漓,也口干舌燥。毛小易意犹未尽地放下手柄,忽然想起什么,跑到书桌旁,拿起一本写得工工整整的暑假作业本,献宝似的递给顾安和沈知微看:“看!我的作业都写完啦!”
顾安接过来翻了翻,字迹倒还端正,题目都答得满满当当。他赞许地拍拍毛小易的肩膀:“不错啊小易!这么快就写完了?这下可以安心玩了!”
“那是!”毛小易得意地扬起下巴,随即又想起顾安带来的竹篮,眼睛一亮,“对了!顾安,你们带的龙眼呢?”
顾安笑着把竹篮递过去:“喏,刚摘的,还有我妈晒的桂圆肉。”
毛小易欢呼一声,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大串带着绿叶的龙眼。那龙眼果然如顾峰电话里吹嘘的那样,个顶个的饱满,黄褐色的果皮薄得像一层油纸,几乎能透出里面莹白的果肉。他熟练地剥开一颗,果皮应声而裂,露出里面水润润、半透明的果肉,像一颗刚从山泉里捞出来的冰镇珍珠。他“啊呜”一口塞进嘴里。
“哇!好甜!”毛小易眼睛瞬间睁大,含糊不清地赞叹,“真的肉好多!皮好薄!一点涩味都没有!比镇上买的甜多了!”
他赶紧又剥了几颗分给顾峰和沈知微。顾峰得意地嚼着:“那当然!我们村的龙眼可是宝贝!”沈知微也细细品尝着,清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漫,带着独特的果香,确实风味极佳。
这时,毛小易的妈妈陈沐娴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小安,小峰,知微姑娘,都来啦?玩得挺热闹啊。都别走,中午就在这儿吃饭!我炖了汤,正好用上小安带来的桂圆肉。”
“妈!顾安他们带了可好吃的龙眼!”毛小易举着龙眼串喊道。
陈沐娴走过来,看了看竹篮里的龙眼,又拿起一罐桂圆肉,对着光看了看。玻璃罐里,深琥珀色的桂圆肉干缩紧实,泛着油润的光泽,如同凝固的蜂蜜琥珀,散发着浓郁的、温暖的甜香。“哟,这桂圆肉晒得真漂亮!云娇姐的手艺还是这么好。”她笑着对顾安说,“正好,我今天买了八成熟的木瓜,用这个桂圆肉炖上,最是清甜滋润。”
她热情地招呼着,顾安几人自然不好推辞。很快,厨房里便飘出了另一种诱人的甜香,混合着木瓜的清气和桂圆肉的醇厚。
午饭时间到了。陈沐娴的手艺果然了得。除了那锅还在灶上小火慢炖的木瓜桂圆汤,她还做了几道家常菜:清炒时蔬翠绿欲滴,红烧小排酱香浓郁,还蒸了一条新鲜的鲈鱼,肉质洁白细嫩。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锅终于端上桌的桂圆炖木瓜。
汤色是温润的淡金色,清澈透亮。切成大块的木瓜呈现出一种娇嫩的橙黄色,在汤水中微微浮沉,如同沐浴在金色温泉里的暖玉。桂圆肉经过炖煮,重新舒展开一些,变得更加饱满,深琥珀色在淡金色的汤底中格外醒目,像沉在溪流底部的、吸饱了水光的玛瑙。汤面上零星漂浮着几颗红色的枸杞,如同点缀的宝石。一股混合着木瓜清新和桂圆肉浓甜醇厚的香气,温柔地弥漫在饭桌上。
“快尝尝这汤,”陈沐娴热情地给大家盛汤,“这八成熟的木瓜,炖出来口感最好,不会太烂,还带点脆甜,配上桂圆肉的甜润,最是养人。”
顾安舀起一勺。汤入口温润清甜,木瓜的果香清新淡雅,而桂圆肉那浓缩的、带着阳光气息的甘甜则如同沉稳的基石,托起了整个汤的韵味。那甜味不是糖的直白,而是带着果实成熟后的醇厚和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焦糖气息,如同秋日里被阳光晒透的干果,温暖而深沉。咬一口木瓜,果然如陈沐娴所说,软糯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微脆,吸饱了桂圆汤的精华,滋味更加丰富。桂圆肉则变得柔软多汁,入口即化,只留下满口的甘香。
“真好喝!”沈知微由衷赞叹,“桂圆肉的甜味好特别,和木瓜真是绝配。”
“嗯!又香又甜又不腻!”顾峰大口喝着汤,小嘴油汪汪的。
顾安也点头:“陈姨手艺真好,这汤炖得恰到好处。”
正吃着饭,毛小易的爸爸毛建兴也回来了,手里提着几个印着老字号商标的纸盒。“哟,都在呢!”他笑着打招呼,把手里的纸盒放在桌上,“刚路过老街,看到刚出炉的绿豆饼,给你们买了点当饭后茶点。”
纸盒打开,里面整齐地码着一个个小巧圆润、表皮烤得金黄酥脆的绿豆饼。一股浓郁的、带着烘烤香气的绿豆甜香立刻飘散出来。那饼皮层层叠叠,薄如蝉翼,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成金黄的雪片。
“谢谢毛叔!”孩子们齐声道谢。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饭桌上,大家聊着村里的龙眼丰收节,聊着食茶亭的落成,聊着毛小易写完的作业,也聊着沈知微拍的那些视频在网上引起的反响。
陈沐娴和毛建兴对顾安村里搞农家乐的想法很感兴趣,问了不少细节。顾安也热情地邀请他们有空去村里玩,尝尝地道的稻草红烧肉和柴火锅巴饭。
饭后,毛建兴把绿豆饼分给大家。顾峰迫不及待地拿起一个,小心地咬了一口。 “咔嚓!” 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酥脆碎裂声响起。金黄的饼皮应声裂开,露出里面饱满细腻、呈淡黄色的绿豆沙馅。那馅料磨得极其细滑,甜度适中,带着绿豆特有的清新豆香。酥脆的饼皮与绵密清甜的豆沙在口中交融,形成一种令人愉悦的对比,仿佛干爽的秋风裹挟着清甜的溪流,温柔地滑过味蕾。
沈知微也拿起一个,细细品尝。这手工绿豆饼的质朴美味,让她想起了城市里那些包装精美的糕点,似乎少了一份这种带着烟火气的真诚味道。她忍不住用相机记录下这盘金灿灿的点心,还有大家围坐分享时满足的笑脸。
在毛小易家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直到下午三四点,日头稍微偏西,暑气略减,顾安他们才起身告辞。毛小易依依不舍地送到门口,嘴里还含着半块绿豆饼。
“下次去你们村玩!我要去摘龙眼!”毛小易挥着手。 “一定!带上叔叔阿姨!”顾峰也用力挥手。 顾安笑着点头:“好,随时欢迎!”
回去的路上,阳光依然热烈,但心情却像被那碗海石花和桂圆木瓜汤浸润过一般,清凉而温润。沈知微走在最后,回望了一眼毛小易家的小院。院墙边,老大爷的海石花摊子还在,又有几个孩子围在那里,等待着那一碗碗晶莹剔透的清凉。老大爷搅动铜锅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
她举起相机,对准了那个小小的摊子。镜头里,铜勺搅动起粘稠的胶液,拉出长长的、晶莹的丝线,在金色的夕照下,如同在熬煮一锅融化的晚霞。那清甜的海洋气息,似乎也透过镜头,弥漫开来。她轻轻按下了快门,将这份属于小镇夏日的、混合着童趣、清凉与邻里温情的独特滋味,永远地定格下来。而在她镜头之外,毛小易家厨房的窗台上,那罐新乡村的桂圆肉,正安静地沐浴在斜阳里,深琥珀色的果肉,像一颗颗凝固的、温暖的阳光。
陈沐娴的记账本上,在今天的采买清单下面,多了一行娟秀的小字:新乡村桂圆肉两罐——滋味醇厚,炖汤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