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平板，走到温室边缘，指向下方的东区街道：
“看到那些蓝色的光点吗？社区巡逻队。过去一年，他们阻止了七十三起抢劫、四十一起毒品交易、十九起暴力袭击。而他们用的不是枪，是对讲机和辣椒喷雾。”
“他们在为你收集情报。”
“他们在让街道更安全。”威尔逊转身，“结果最重要，蝙蝠侠。你打击罪犯，把他们送进监狱，他们出来继续犯罪。我给他们工作、给他们秩序、给他们一个比犯罪更有利可图的选择。”
他逼近一步：“你的区谋杀率下降了吗？我指的是，你亲自巡逻的那些富人区？还是说，你只是把罪犯从我管理的区域赶到了你不在乎的区域？”
蝙蝠侠沉默了。这个沉默很长，长得能听到雨滴敲打玻璃的轻响。
“你在创造依赖。”他最终说，“依赖你的保护、你的工作、你的‘秩序’。等有一天你决定收紧锁链，他们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而你在创造仇恨。”威尔逊立刻回应，“每个被你打断肋骨的罪犯，都会更恨这个系统。每个被你送进监狱的人，出来时都更绝望、更危险。你在制造复仇者，蝙蝠侠。而我……在制造雇员。”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一张图表：“看。这是东区过去十二个月的就业率。上升11%。这是青少年犯罪率。下降28%。这是商铺关闭率。下降15%。你要告诉我，这些数字不如你的道德洁癖重要？”
蝙蝠侠看着那些图表。他的高科技面具应该能分析数据的真实性——而他知道，这些数字是真的。
“数字可以伪造。”但他还是说。
“尸体不能。”威尔逊关掉屏幕，“每个月少死的那些人，他们的孩子有父亲，父母有儿子，妻子有丈夫。他们不会感谢你，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是谁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他们只知道……生活变好了。”
他走到天台边缘，背对蝙蝠侠：
“你可以继续在夜里打击犯罪，蝙蝠侠。我会在白天重建这座城市。我们互不干涉，怎么样？”
“直到你的‘重建’需要更多的犯罪来支撑。”
威尔逊笑了，这次是真的笑：“那就等到那一天。但在此之前……看看结果。我的区谋杀率下降了，你的呢？”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退入阴影，消失。
威尔逊等到完全确认他离开，才按下耳麦：
“艾萨克，经济犯罪的数字太显眼了。调整一下，把部分数据重新分类——非法借贷改成‘高风险小额信贷’，洗钱分成‘跨境资金流动优化’。下次他再来，我要给他看更漂亮的图表。”
“明白。要降低实际犯罪量吗？”
“不。”威尔逊说，“保持效率。只是……换个名字。语言很重要，艾萨克。暴力叫犯罪，但系统化的暴力叫……秩序。”
雨继续下。
第二次对峙，威尔逊得分。
第三次对峙：30岁
时间：第三卷尾声，与猫头鹰法庭协议达成后一个月
天气：冬季寒雨，雨中夹着冰粒，敲打一切的声音都变得尖锐
地点：哥谭警局总部对面的大楼天台——蝙蝠侠选择的场地
这次威尔逊先到。他穿着长款大衣，手里拿着热咖啡，靠在护栏上看着对面的警局。戈登副局长的办公室还亮着灯。
蝙蝠侠出现的方式一如既往地戏剧化——从更高的楼顶滑翔而下，披风展开如蝠翼，落地无声。
“选在这里见面，”威尔逊啜了口咖啡，“是想提醒我警察就在对面？还是想提醒自己，你的‘合作伙伴’就在那扇亮灯的窗户后面？”
蝙蝠侠没有接话。他直接切入正题：
“过去三个月，红帽子帮的六个中层头目被双面人袭击。马罗尼家族的三条走私线被神秘举报。企鹅人的两个赌场遭遇税务稽查。”他的声音比以往更冷，“每一次，你的地盘都刚好扩张到那些空出来的区域。”
威尔逊点头：“效率市场理论。低效的参与者被淘汰，高效的参与者接管资源。资本主义的基本原理。”
“你在利用我清理竞争对手。”蝙蝠侠向前一步，冰雨在他的装甲上凝结成霜，“每次我打击一个黑帮，你就吞掉他们的地盘。每次我阻止一次犯罪，你就让自己的‘替代服务’更受欢迎。你在把我当工具用。”
威尔逊放下咖啡杯，转身面对他。
三年了。三次雨夜对峙。他从26岁到30岁，从军阀到影子皇帝。而蝙蝠侠……一点没变。同样的装束，同样的语气，同样的道德立场。
“而你在利用我，”威尔逊平静地说，“维持你‘不杀原则’的心理平衡。”
这句话让蝙蝠侠僵住了。
“什么？”
“想想看。”威尔逊走近，“如果你真的想清理哥谭的犯罪，有更有效的方法。但你没有选。因为你需要罪犯存在——需要他们来证明蝙蝠侠有必要存在，需要他们来让你每晚出门时不至于怀疑自己只是……穿着戏服的暴力狂。”
他的声音在冰雨中异常清晰：
“而我，我提供了完美的反派。不是疯癫的小丑，不是混乱的双面人，是理性的、系统的、你可以与之进行‘高级辩论’的对手。和我对峙，你可以告诉自己：‘我在对抗真正的邪恶，而不仅仅是殴打街头混混。’”
蝙蝠侠的手握成了拳。
“你在胡说。”
“是吗？”威尔逊微笑，“那为什么你花这么多时间调查我的‘合法企业’，而不是去追捕那些正在杀人的普通罪犯？因为那些太简单？不够……智力挑战？”
他继续逼近，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一米：
“你享受这个游戏，布鲁斯。享受与一个和你一样聪明、一样执着、一样相信自己在拯救哥谭——只不过方法截然不同——的对手博弈。因为如果对手都是小丑那样的疯子，你的使命就显得……廉价。”
冰雨突然变大，敲打天台的巨响几乎淹没了对话。
但威尔逊的声音穿透雨幕：
“我们都在利用彼此。你利用我来证明你的道德高地和存在必要。我利用你来清理低效竞争对手并转移警方注意力。我们是共生关系，布鲁斯。承认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