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
黑暗里,永明的声音像被人掐住喉咙,只挤出两个哑字。
云梦的手指在他掌心里骤然僵直,指甲几乎掐进他虎口。
曹钦在门外又催了一遍,嗓音贴着门缝,金属般冷硬:“喜服已捧至乾清门,请王爷即刻试衣。违旨者,以抗旨论。”
“抗旨”二字一落,绿皮鹦鹉吓得把尾巴咬出了血,血珠滴在小燕子的手背上,烫得她打了个哆嗦。
小燕子把呼吸压成最细的线,贴地爬回屏风后,用气音急急布置:
“喜服不能试!一试就被锁在宫里,明儿天亮直接抬进銮仪殿拜堂。”
永明:“可不试,曹钦立刻冲进来。”
云梦颤声:“那便试——试完再跑。”
“跑不了!”小燕子低吼,“曹钦带的是‘锁甲卫’,专守大婚,一人两刀,刀口抹了‘醉骨香’,沾皮就软。”
永明抬眼,正瞧见北地隼在月光里无声盘旋,铁翅掠过窗棂,投下一道游弋的黑影。
他忽然有了主意,俯身在云梦耳畔低低四句。
云梦听完,脸色煞白,却重重点头。
……
“曹统领,”永明扬声,嗓音已换上一副惺忪醉意,“本大人今夜批折过劳,衣衫不整,恐污御赐喜服。请容片刻,整冠再迎。”
门外静了静,曹钦似在斟酌。
半晌才道:“奴才候着。一炷香。”
“一炷香”像死神的更漏,滴滴坠在人心。
永明转身,把《江南水利》折子塞进云梦怀里:“带它走,比带金叶子管用。”
小燕子已把喜服抱了出来——大红缂金,五爪行龙,胸口一枚鎏金“囍”字,在月色里像刚凝的血痂。
“快,换装!”
三人手忙脚乱,却分工极明:
永明剥下自己亲王蟒袍,云梦替他穿喜服;
小燕子把蟒袍反套在云梦身上,又扯乱她鬓发,用墨汁抹暗肤色;
北地隼俯冲落地,利爪一勾,把绿皮鹦鹉抛到自己背上,鹦鹉机灵,立刻缩成毛球,咬住隼翎,一声不吭。
最后,永明把那片割破“十月十六”的金叶子别在喜服腰封里,贴肉藏好。
云梦压低嗓音:“我扮你,你扮太监?”
“不。”永明指了指屏风后侧一扇小小暗窗——那是先帝当年偷溜出去听戏留下的秘道,宫史不载,唯有他幼时随父皇批折偶然发现。
“我独自走暗窗,引开曹钦;你们俩混进送衣队伍,趁乱出乾清门。”
小燕子急瞪眼:“你一人?送死!”
永明笑了笑,笑意比月光还凉:“放心,我给皇阿玛留了第二道保险。”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耳朵——那里不知何时已嵌了一枚小小金环,环上刻着“御赐”二字,与北地隼爪上铜环一模一样。
“他飞出去找皇祖母,我飞不出去,但能让皇祖母听见。”
……
一炷香已燃到底,灰烬欲断。
门“吱呀”一声自内而开。
曹钦抬眼,只见“睿亲王”披喜服、戴金冠,立于灯下,身影被拉得修长,却微微佝偻,似醉似倦。
“大人,请——”
“本大人自己走。”‘永明’声音低哑,抬步跨出门槛。
曹钦狐疑地扫一眼暖阁:屏风后影影绰绰,似还有一人伏案小睡,青丝散落,身段娇小。
他刚欲细看,‘永明’却一个踉跄,整个人歪在他刀鞘上,酒气扑鼻。
“喜服太重,”‘永明’苦笑,“劳烦统领扶一把。”
曹钦只得伸手。
就在这一瞬,屏风后的小燕子猛吹口哨——
北地隼破窗而出,铁翅扫灭门外两盏宫灯,黑暗暴涨。
绿皮鹦鹉同时尖声高叫:“抗旨——抗旨——”
声音被夜风撕得七零八落,却足以惊动整条御道。
“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