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五十五年，上元灯火尚未撤尽，京中残雪被万盏琉璃映成碎金。
和硕璟曦公主的杏色小轿，天未亮就悄悄出了公主府——她第一日入上书房。
按祖制，帝女五岁即由女官在寿康宫开蒙，十龄后若欲入上书房，须皇上特旨。
乾隆那日听完上书房的师傅奏事，只淡淡一句：“朕的外孙女，要读便读最阔大的书。”
于是，尚书房多了张乌木小案，案角凿着一只歪头燕子——小燕子亲手画，尔泰亲手刻，算是爹娘给她壮行。
轿子拐过西华门，璟曦掀开一角帘缝，雪色晨光照得她眉心朱砂像一粒将燃的火种。
她没穿礼服，只藕荷色箭袖、鹿皮小靴，外罩一件火狐短斗篷，腰间悬那只砸开的镂空金球——球里空无一物，却盛了十五年的风。
……
上书房的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出一道缝。
里头已坐满宗室子弟与勋贵公主，最惹眼的是四阿哥的嫡次女雪玲，比璟曦长十岁，自幼随父练摔角，肩背阔得把小案都衬矮了。
师傅还未到，少年们窃窃私语：
“听说公主也要来，莫不是金枝玉叶怕纸墨硌手？”
“怕是来瞧咱们笑话的。”
话音未落，璟曦抬脚踏过门槛，金球在腰间轻轻一晃，“叮”地碰了刀鞘。
她朝众人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谁是笑话，待会儿骑射场见。”
满屋倏地安静，只窗棂外积雪“扑簌簌”落下。
……
第一堂课是《春秋》，师傅正是当年教过永琪的杜受田，须发皆白，眼神却利得像薄刃。
他不开讲，先递上一张素笺，命诸生“写最熟的一句”。
璟曦提笔蘸墨，刷刷两行：
“大阅于红山，雪深没膝，朕与外孙女排兵布阵，以梅枝为旗。”
——那是乾隆四十一年正月，皇上亲口说与她听的“私史”，她写成了《春秋》笔调。
杜受田低头一看，眉心猛地一跳，却将笺子压住，只道：“字有剑气，可造。”
……
午初，骑射场。
雪被扫到两侧，露出十丈长箭道。
宗室子弟轮番上马，绵恩三箭齐发，皆中红心，傲得鼻孔朝天。
轮到璟曦，她却不接小厮递来的雕花弓，反手解下腰间金球，高高抛起——
“看好了！”
金球坠地一瞬，她策马冲出，俯身、抽箭、搭弦——“嗖！”
箭镞穿过金球镂空，将球钉在百步外的靶梁上，尾羽犹颤。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