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动作僵硬,节奏单调,仿佛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木偶。更让沈清言注意的是,从这个佝偻身影身上,散发出的精神波动极其微弱、混乱,且与空气中弥漫的污染气息有着高度的同源性。他不是污染源,但他被污染深度侵蚀了,几乎失去了自我意识,只剩下某种本能的、被驱使的行动。
他在研磨什么?
沈清言的意识触须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个身影,探向石臼。
里面是一些暗红色的、半干涸的块状物,混合着几种她无法立刻辨认的、颜色诡异的干枯植物,以及……一些细小的、白色的碎片,像是被碾碎的骨头。
就在她的意识触须接触到那些混合物时,一股强烈刺鼻的腥甜气味混合着狂暴混乱的精神碎片,如同针扎般刺向她的感知!
“呃……”那佝偻身影突然停止了研磨,喉咙里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他猛地转过头!
一张扭曲、布满深色瘢痕和溃烂的脸映入沈清言的意识感知!他的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眼白,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此刻却直勾勾地“看”向了门口沈清言的方向!
他不是用眼睛看到的!他感知到了她的意识探查!
沈清言心中警铃大作,瞬间切断了意识连接,身体如同被压缩的弹簧,无声而迅捷地向后疾退,重新没入侧廊的黑暗之中。
几乎在她退开的下一秒,那扇虚掩的木门被猛地从里面拉开!佝偻身影蹒跚着冲了出来,他手里还握着那根沾满污秽的捣杵,浑浊的双眼疯狂地扫视着空无一人的侧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他似乎在寻找,在确认。
沈清言藏在拐角后的阴影里,心跳平稳,呼吸近乎停滞。她能感觉到那道混乱而充满恶意的感知力如同探照灯般在侧廊里扫过,几次掠过她藏身的位置,但最终,因为失去了明确的意识信号源,那感知力变得迷茫起来。
佝偻身影在原地焦躁地踱了几步,用捣杵胡乱敲打着墙壁,发出沉闷的响声,最终,他似乎放弃了,嘴里嘟囔着模糊不清的音节,重新退回了那个小房间,重重地关上了门。“吱呀”的研磨声,再次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沈清言没有立刻离开。她在阴影中又等待了将近十分钟,直到确认那东西彻底恢复了那麻木重复的状态,才如同融化的冰雪般,悄无声息地沿着原路返回。
回到那个狭小的仆人房间,关上门。窗外,天色依旧浓黑如墨,距离黎明似乎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她靠在门板上,缓缓摘下手套,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污渍粘稠冰冷的触感,鼻腔里萦绕着那诡异的腥甜与腐败混合的气味。
那个被深度污染的佝偻身影,他在制作的……是什么东西?药物?祭品?还是……别的什么?
这座古堡比她预想的更加诡异。污染不仅影响着主人lucien,似乎也侵蚀着堡内残余的“仆役”,将他们变成了某种失去理智、只凭本能或被驱使行动的可悲存在。
而lucien von hapsburg,那个脚步声沉重非人的目标,他在这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受害者?宿主?还是……主导者?
沈清言走到那扇小窗前,望着外面无尽的黑暗与远处海浪沉闷的咆哮。
修正者的直觉告诉她,风礁堡的秘密,远比任务简报上那几行冰冷的文字,要深邃、黑暗得多。
她需要更快地接触到核心。明天,以贴身女仆的身份,进入lucien的起居领域,将是关键的第一步。
危险与机遇并存。
她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不再探测,而是开始全力恢复精神,调整状态,为即将到来的、直面“异常”的时刻,做好准备。
古堡在黑夜中沉默着,唯有风声、海浪声,以及那若有若无、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金属刮擦声,交织成一曲永恒不变的、阴森的背景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