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太妃带着满身疲惫与焦虑来到慈宁宫,一见太后便跪倒在地,未语泪先流:“太后姐姐,您要救救弘昼啊!那孩子如今病得厉害,若再被皇上幽禁府中,臣妾只怕……只怕他熬不过去啊!”她哭得情真意切,将一位母亲的担忧展现得淋漓尽致。
太后连忙让人扶起她,叹息道:“裕太妃,你的心情哀家明白。弘昼是荒唐,但他毕竟是先帝骨血,哀家看着也心疼。只是……”她话锋一转,面露难色,“此事证据确凿,他深夜扮太监滞留宫内,意图不轨,已是犯了宫规大忌。皇帝正在气头上,一心要整顿宗室纪律,哀家此时若去说情,只怕适得其反,连这点母子情分都要耗光了。此事……哀家实在爱莫能助啊。” 太后的话语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她深知皇帝在此事上的决心,不愿也不能强行干涉。
裕太妃的心,随着太后的话语一点点沉入谷底。
与此同时,养心殿内,皇帝正对着奏折眉头紧锁。如何处置弘昼,确实让他左右为难。严惩,于心不忍,也愧对裕太妃和先帝;轻饶,则宫规形同虚设,难以服众。
贴身太监李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试探着进言:“皇上,奴才斗胆说一句,此事的关键,或许不在王爷,而在那个宫女魏璎珞身上。”
皇帝抬眼看他:“哦?怎么说?”
李玉压低声音:“王爷行为失检,终究是皇家丑闻。若魏璎珞这个‘苦主’突然暴病身亡,或是因其他缘故消失,此事便成了无头公案。时间一久,谁还会记得?届时皇上再对王爷小惩大诫,既全了兄弟情谊,也保全了皇家颜面,岂不两全其美?”
“混账!”皇帝猛地将手中的朱笔掷于案上,龙颜震怒,“李玉!你跟在朕身边多年,竟说出如此昏聩之言?!”
他站起身,目光如炬,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清明:“弘昼犯错,证据确凿,朕若为此去杀害一个无辜受害的宫女,以此掩盖丑闻,这算什么?这分明是昏君所为!是非不分,残害无辜,朕若行了此事,与史上那些暴虐之君有何区别?此事休要再提!弘昼之过,必须明正典刑,朕绝不能因私废公!”
李玉吓得噗通跪地,连连磕头:“奴才失言!奴才该死!皇上息怒!”
皇帝的断然拒绝,堵死了这条“捷径”。
走投无路的裕太妃,最终将目光投向了风暴的中心——魏璎珞。她放下身为太妃的尊严,来到了长春宫。
魏璎珞听闻裕太妃到访,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行礼。
裕太妃挥退左右,竟对着魏璎珞这个小小宫女,放低了姿态,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与哀伤:“魏姑娘,今日哀家前来,并非以太妃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替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向你赔罪。”
魏璎珞垂眸,声音平静无波:“太妃娘娘折煞奴婢了,奴婢承受不起。”
“不,你承受得起!”裕太妃上前一步,眼中含泪,“弘昼他混账!他不是人!他对你姐姐,对你,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哀家知道,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弥补你心中的伤痛。但是魏姑娘,算哀家求求你……”她的声音哽咽起来,“弘昼他现在重病在床,若再被皇上严惩,他真的会没命的!他就再是孽障,也是哀家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哀家求你……求你向皇上皇后陈情,就说……就说那晚是误会,是你一时惊慌看错了,求皇上宽恕弘昼这一次吧!只要你肯点头,无论什么条件,哀家都答应你!金银珠宝,前程富贵,甚至……甚至哀家可以让你认在哀家名下,给你一个尊贵的身份!”
她几乎是在苦苦哀求,将一个母亲为了儿子可以抛弃一切尊严的模样演绎到极致。
然而,魏璎珞听着这番声泪俱下的哀求,心中没有半分动摇,只有一片冰冷的恨意。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澈却坚定地迎上裕太妃的泪眼,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
“太妃娘娘,您爱子之心,令人动容。但是,恕奴婢无法从命。”
“我姐姐璎宁,她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她也有父母兄弟!她惨死的时候,谁又来给过她一条生路?!”
“王爷位高权重,便可以随意践踏他人性命与尊严吗?病了,知道疼了,就知道要求饶了?那我姐姐呢?她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奴婢人微言轻,但懂得一个道理:错了,就是错了。有些罪过,不是几句道歉、些许补偿就能抹平的。奴婢……绝不会为我姐姐原谅他。”
她的话语,如同最坚硬的寒冰,彻底击碎了裕太妃最后的希望。
裕太妃看着她那决绝的眼神,知道再多的言语已是无用。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脸上的哀戚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无力与灰败所取代。她深深地看了魏璎珞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怨恨,有无奈,也有一丝终于认清现实的绝望。
“……好,好。哀家……明白了。”
她不再多言,转身,带着一身萧索与落寞,缓缓离开了长春宫。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也承载了一位母亲无法挽回的悲伤与一个王朝阴影下,无法化解的仇恨。魏璎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原谅?永远不可能。这只是开始。
殿门在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世界的光线与喧嚣。魏璎珞踏进这间叶天士平日里问诊配药的偏殿,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让她心头蓦地一沉。
“叶太医?”她试探着唤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殿宇里显得有些突兀。
无人回应。只有穿过高窗的风,吹得角落里的纱帘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