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轻脚步,绕过那道绘着百草图的屏风,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叶天士被反绑着双手双脚,嘴里塞着一团破布,歪倒在地上。他发髻散乱,官袍被扯得凌乱,脸上还有几处明显的淤青,此刻正瞪大了眼睛,朝着她拼命地摇头,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呜”声,眼神里充满了惊惧与警告。
不好!魏璎珞心头警铃大作,几乎是本能地就要转身后退。
然而,已经晚了。
一阵迅疾的风声自身后袭来,不等她完全回头,一条粗糙冰冷的麻绳已经猛地套上了她纤细的脖颈,骤然收紧!
巨大的力道瞬间剥夺了她的呼吸,喉骨被压迫得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魏璎珞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抓住颈间的绳索,双脚徒劳地蹬踹着地面,试图挣脱。那绳子却像毒蛇般越收越紧,肺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挤空,眼前开始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就在这意识模糊的刹那,一幅深埋心底、血淋淋的画面猛地撞入脑海——也是一个这样晦暗不明的场景,她的姐姐璎宁,是不是也曾这样被人从身后用绳索勒住了脖颈?是不是也曾这样绝望地挣扎过?指甲是否也曾因抠抓绳索而崩裂?喉咙里是否也曾发出过无法成言的嗬嗬声响?那冰冷的宫墙,是否吞噬了她最后一丝微弱的求救?
不!她不能像姐姐那样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仇恨还未得报,真凶还未伏诛,她魏璎珞绝不能就此倒下!
“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不甘与愤怒,混合着对生的极度渴望,轰然爆发。她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巨力,原本因缺氧而酸软的手臂猛地灌注了千钧之力,十指死死抠入绳圈与脖颈的缝隙,双肘用尽全力向后猛击!
身后那太监显然没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宫女垂死之际竟有如此爆发,闷哼一声,手上力道微微一松。
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魏璎珞抓住机会,身体猛地向下一沉,头部挣脱出部分绳套,新鲜空气涌入火辣辣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她与那太监扭打在一起,求生本能让她状若疯虎,指甲抓挠,牙齿撕咬,全然不顾仪态。但那太监毕竟力气占优,很快又重新压制住她,绳索再次套紧,这一次,绝望如同冰水浇头……
“砰!”
紧闭的殿门被人一脚踹开,刺目的阳光中,一道挺拔的身影疾冲而入,如同劈开阴霾的利剑。来人正是傅恒。他目光如电,瞬间扫清殿内形势,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晃已至近前,出手如风,一记手刀精准狠辣地劈在那行凶太监的后颈。
太监连哼都未曾哼出一声,便软软地瘫倒在地,绳索也随之松脱。
魏璎珞瘫软在地,捂着脖颈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的灼痛。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逆光而立的傅恒。
傅恒快步上前,先是一剑挑开叶天士身上的绳索,随即蹲下身,扶住魏璎珞颤抖的肩膀,眼中是未褪的惊怒与深切的担忧:“璎珞!你怎么样?”
待她呼吸稍稍平复,傅恒的眉头紧紧锁起,语气沉痛而带着责备:“我早说过,宫中行事,如履薄冰!你执意追查,锋芒过露,这便是结果!今日若非我恰好路过听闻异动,你待如何?”他看着她颈间那道刺目的紫红色勒痕,心头一阵后怕。
魏璎珞咳嗽着,声音沙哑得厉害,眼中却燃着愤恨的火焰:“除了皇上……还有谁……能在这紫禁城里……如此无法无天?他定是怕我……查出姐姐冤案的真相,要杀我灭口!”
“糊涂!”傅恒断然否定,“皇上若真想处置你,一道圣旨即可,或杖毙,或赐死,名正言顺,何需用这等阴暗伎俩,徒惹是非?这绝非皇上行事之风!”
不是皇上?
傅恒的话像一记重锤,敲散了魏璎珞眼前的迷雾。是啊,皇帝行事,何须如此鬼祟?他若要谁的命,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那么,在这深宫之中,还有谁如此迫切地想要她的命?有谁如此害怕她继续追查璎宁之死?有谁既能驱使太监行凶,又需要掩盖行迹,不敢光明正大?
一个名字,伴随着那张看似慈悲、实则伪善的面容,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中——裕太妃!
是她!一定是她!姐姐璎宁的死,必然与她脱不了干系!如今见自己步步紧逼,查到了关键处,她便迫不及待地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想通了这一切,魏璎珞猛地抬起头。她眼中的迷茫与惊惧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清明与恨意。那目光,让见惯了风浪的傅恒都不由得心头一凛。
她望着殿外裕太妃宫殿的方向,一字一顿,声音虽轻,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道:
“裕、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