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风步履从容,不疾不徐地踏入风云山庄那庄严肃穆的议事大厅。厅内的气氛凝重中夹杂着一丝尚未完全平息的尴尬与怒意。他的到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下了一颗石子。
几乎是在他身影出现的刹那,一道尖锐刺耳的女声便如同被点燃的炮仗般炸响,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好你个小兔崽子!总算敢露面了!你看看!你看看你把雷儿打成什么样子了?!他可是你的亲堂弟啊!你怎么能下如此重手?!你的心肠是铁石做的吗?!”
二婶林玉婷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涂着鲜红丹蔻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陆风的鼻尖,唾沫横飞,脸上因激动和愤怒而扭曲,眼中却闪过一丝外强中干的虚浮。她刻意拔高音量,仿佛要将所有的过错都扣在陆风头上,对于自己两个儿子先前是如何主动上门挑衅、言语刻薄侮辱陆风之事,却是只字不提,避重就轻。
面对这泼妇骂街般的指责,陆风神色不变,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他静静地等林玉婷的尖声咆哮暂告一段落,才缓缓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落在她那张因愤怒而涨红的脸上。那目光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洞彻人心的冰冷与淡漠。
“二婶,”陆风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我敬你是长辈,唤你一声二婶。若非念在陆雷终究是我血脉相连的堂弟,今日之事,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了结。他们登门辱我在先,挑衅决斗在后,我出手,不过是自卫,并略施薄惩,让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免得他日因这张狂性子在外吃了大亏,届时追悔莫及。”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但字句却如同冰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已给足了你面子,望你适可而止,莫要……不知好歹。”
最后四个字吐出时,陆风的眼眸微微眯起,一道锐利如实质般的精光骤然闪过,并非动用灵力,仅仅是如今身为练气九层大圆满修士自然携带的一丝精神威压,精准地笼罩向林玉婷。
旁人或许只觉得陆风此刻气势不凡,但在林玉婷的感知中,却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她仿佛看到一头蛰伏的洪荒猛兽骤然苏醒,那双冰冷的眸子不带丝毫感情地锁定了她,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遍体生寒,仿佛下一瞬就会被撕成碎片!她嚣张的气焰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脸色“唰”地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像是被扼住,后面骂骂咧咧的话语全都卡在了那里。
“你……你……”她嘴唇哆嗦着,还想逞强,但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让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色厉内荏地低声道,“你……你还想威胁我不成?”
“够了!”
一声带着疲惫与怒意的低喝响起,如同惊雷炸响在压抑的大厅中。一直沉默忍耐的陆浩宇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他先是狠狠瞪了林玉婷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无奈,沉声道:“闹够了没有?!还嫌不够丢人吗?!”
他转而看向脸色苍白、萎靡不振的陆雷,痛心疾首道:“雷儿今日遭受此难,难道你就没有一点责任吗?!若非你平日里对他百般娇惯,纵容他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他岂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跑去挑衅兄长?!今日是在自家山庄,风儿手下留情,只当是兄弟间的教训。若是在外面,面对江湖上的狠角色,他这般行径,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你这是在害他!”
陆浩宇这番话说得极重,既是训斥妻儿,也是向大哥陆天擎表明态度。
林玉婷被丈夫当众如此斥责,尤其是在她看来是“外人”的陆天擎和余不同面前,顿时觉得颜面尽失,泼辣性子再次被点燃,也顾不上对陆风那瞬间的恐惧了,猛地一跺脚,哭天抢地起来:“好啊!陆浩宇!你个没良心的!你竟然帮着外人欺负我们娘俩!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说着竟要撒泼打滚。
一时间,议事厅内只剩下林玉婷刺耳的哭闹声,陆浩宇的脸色难看至极,陆天擎和余不同则是眉头紧锁,面露不虞,场面尴尬无比。
陆风冷眼旁观,看着二叔陆浩宇那窘迫、无奈又带着几分屈辱的神情,心中不由暗暗摇头,为这位性格还算敦厚的二叔默哀了片刻。娶妻不贤,果真是家门不幸。
陆浩宇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不再理会撒泼的妻子,转身对着主位上的陆天擎深深一揖,语气带着歉意和坚决:“大哥,今日之事,是我管教无方,让大哥和余先生见笑了。我先带他们回去,严加管束。至于伏击黑煞盗一事,就按我们方才商定的计划进行,我这边绝无问题,定当全力以赴。”
说完,他也不管林玉婷如何哭闹,上前一步,运起几分内力,强行架起她的胳膊,沉声道:“回去!”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玉婷挣扎了几下,见丈夫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又见陆天擎和余不同面色不善,终究是气焰矮了下去,一边哭骂着,一边被陆浩宇半拖半拉地带出了议事厅。陆雷见状,也连忙低着头,灰溜溜地跟了上去。
闹剧终散,大厅内重新恢复了安静,但气氛却比之前更加微妙。
陆天擎和余不同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静静立于厅中的陆风。此刻的陆风,身姿挺拔,气度沉静,与以往那个孱弱、沉默的形象判若两人。
陆天擎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有惊喜,有疑惑,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他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风儿……你……你真的能习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