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星厂在林晚晚的掌舵下，如同一条修补好的旧船，开始重新扬帆，驶向未知却充满希望的海域。生产秩序井然，产品质量稳步提升，第一个月实现了小幅盈利，虽然数额不大，却极大地鼓舞了全厂的士气。王经理看到财务报表时，脸上的笑容真切了许多，对林晚晚更是放手。
然而，平静的海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这天下午，林晚晚正在审阅新拟定的销售人员绩效考核办法，负责财务的新主管，一个叫孙梅的中年女人，神色有些不安地敲门进来。
“林厂，有件事……我觉得需要向您汇报一下。”孙梅手里拿着一叠单据，语气犹豫。
“孙主管，请坐，什么事？”林晚晚放下笔，示意她坐下说。孙梅是她接手后亲自招聘的，为人谨慎，专业能力不错。
孙梅将单据放在桌上，指着其中几张采购发票和对应的入库单：“是上个月的一批特种金属材料的采购。数量、金额都对得上，供应商也是老的合作方，但是……”她顿了顿，压低声音，“我核对了仓库那边的实际领用记录，发现这批材料的实际消耗量，远低于采购量和入库量。而且，这批材料是用于生产那批出口滤波器的，但滤波器已经全部完工发货了，理论上不该有这么多余料。”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沉。她拿起那几张单据，仔细比对。孙梅指出的地方清晰明了，采购量、入库量、实际生产领用量之间存在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这批特种金属价格不菲，这个缺口意味着有一笔不小的资金去向不明。
“仓库那边是谁负责核验入库和登记领用的？”林晚晚的声音冷了下来。
“是……是马副厂长以前带过来的一个远房亲戚，叫刘三。”孙梅的声音更低了，“我私下问过仓库另外两个老保管员，他们都说，刘三和马副厂长……以前走得很近。马副厂长走后，刘三表面上老实了不少，但……”
话不用说完，林晚晚已经明白了。这是马广发留下的钉子，或者，是他离职前埋下的雷。利用采购和仓库验收的漏洞，虚报数量，套取资金。手法不算高明，但在过去管理混乱的背景下，却极易得手。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林晚晚冷静地问。
“目前就我和您。我没敢声张，怕打草惊蛇。”孙梅连忙道。
“你做得对。”林晚晚赞许地点点头，“单据先放我这里。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仓库另外那两个保管员。”
“我明白，林厂。”孙梅松了口气，起身离开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林晚晚一人。她看着窗外厂区里忙碌的景象，眼神锐利如刀。改革触及了某些人的根本利益，反扑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出现，而且就发生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没有立刻采取行动。打草惊蛇只会让事情更复杂。她需要证据，需要知道这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关系网，需要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颗钉子连根拔起，同时震慑所有还在暗中观望、蠢蠢欲动的人。
这件事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晚上回到家，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陆时渊敏锐地察觉到了。
“厂里遇到麻烦了？”饭后，两人在露台独处时，他直接问道。
林晚晚没有隐瞒，将孙梅发现的情况和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陆时渊听完，沉默片刻，道：“蛀虫必须清除。但时机和方式很重要。你现在刚稳住局面，不宜引起太大动荡。证据确凿之前，按兵不动是对的。”
他的分析和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林晚晚点了点头：“我知道。只是觉得……有点累。”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心累。要时刻提防来自内部的暗箭，要平衡各种关系，要承担决策的压力。
陆时渊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让她靠在自己坚实的胸膛上。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用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体温，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