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秦工惊讶,“去干什么?”
“拜访张经理。”林晚晚已经拿起外套和公文包,“既然没有正式邀请,我们就主动上门。礼节性拜访,总不违反规定吧?”
沈韬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以退为进,可以试试。但要注意方式,不能显得太急切。”
“我知道。”林晚晚看向陆时渊,“时渊,你……”
“我陪你去。”陆时渊已经拿起了手杖。
半个小时后,林晚晚和陆时渊站在了宏科中国总部的大楼下。这是一栋崭新的玻璃幕墙建筑,在周围的老式楼房中格外显眼。
前台接待是个妆容精致的年轻姑娘,听说他们没有预约,脸上露出礼貌但疏离的微笑:“对不起,张经理今天下午的行程已经满了。您可以把名片留下,我会转交。”
标准的跨国公司做派。
林晚晚也不纠缠,真的留下一张名片,上面除了永星厂的信息,还手写了一行小字:“关于贵司样品测试中的某个异常数据,希望能与张经理交流五分钟。林晚晚。”
她知道,对于技术人员出身的采购经理来说,“异常数据”这四个字,有足够的吸引力。
留下名片后,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陆时渊在大厅的休息区坐下,看似随意地翻看着宏科的宣传册。
“他会见我们吗?”陆时渊低声问。
“不确定。”林晚晚实话实说,“但至少,这张名片会到他手里。而且……”她抬眼看了看前台那个正在打电话的接待姑娘,“我猜,她现在就在请示。”
果然,几分钟后,接待姑娘放下电话,朝他们走来,脸上的笑容真切了一些:“林厂长,张经理说可以给您十分钟时间,但他现在在开会,请您在五号会议室稍等。”
成了。
林晚晚和陆时渊对视一眼,起身跟上。
五号会议室不大,但布置得很现代。墙上挂着世界地图和宏科全球的工厂分布图,角落里摆着一盆绿植。
等了大约二十分钟,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深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林晚晚的名片。
“林厂长是吧?我是张立明。”他的语速很快,透着一种大企业高管特有的干练,“您说样品测试有异常数据?具体是什么问题?王工没跟我提过。”
林晚晚站起身,不卑不亢地伸出手:“张经理您好,打扰了。样品测试目前很顺利,并没有实际异常。”
张立明眉头一皱,显然有些不悦:“那你这是……”
“但我预测,在接下来的高温高湿循环测试中,可能会出现一个微小但关键的数据波动。”林晚晚语气平静,“这个波动可能不会影响样品整体合格,但反映了我们c+配方在极端湿热环境下,某个添加剂迁移率偏高的问题。我们已经有优化方案,想提前向您说明,以显示我们对产品质量的严谨态度。”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展示了技术洞察力,又体现了主动负责的态度。
张立明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林厂长,有点意思。坐吧,你只有十分钟。”
接下来的十分钟,林晚晚言简意赅地说明了问题预测和解决方案,同时巧妙地带出了永星的技术实力和质量管控体系。她没有推销,只是陈述事实。
张立明听着,偶尔问一两个关键问题,林晚晚都对答如流。
九分半钟时,林晚晚适时收尾:“……所以,我们会在正式技术答辩时,提交完整的优化方案和验证数据。今天冒昧打扰,主要是想表达我们永星的诚意——我们不仅提供产品,更提供解决方案和长期保障。”
张立明看了看表,站起身:“林厂长,你们永星的技术准备,比我想象的充分。明天上午九点,小会议室有个预备会,你也来听听吧。带上你们的技术负责人。”
峰回路转。
“谢谢张经理!”林晚晚真诚道谢。
走出宏科大楼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上海的夜晚展现出与白天不同的繁华。
“你刚才说的那个数据波动,是真的?”陆时渊问。
林晚晚点点头:“空间里的资料提到过类似问题,是这类材料在九十年代初期的共性缺陷。我提前做了优化,但原本准备在答辩时再提。今天只能提前用上了。”
她看着陆时渊:“多亏你提醒我,有时候主动暴露一个可控的小问题,反而能建立信任。”
陆时渊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智慧光芒,嘴角微扬:“是你自己应变能力强。”
两人走在上海初秋的晚风中,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而此刻,宏科大楼的某间办公室里,张立明正拿着永星的名片沉思。办公桌上,还摊着另外几家供应商的资料。
敲门声响起,王工程师走了进来:“张经理,您找我?”
“老王,永星那个样品,测试到什么阶段了?”
“正在进行第三轮高温高湿循环,目前数据稳定。”王工程师推了推眼镜,“不过张经理,永星毕竟是小厂,长期供货的稳定性……”
张立明打断他:“技术上的事你把握。但采购要考虑的,不只是技术。”他指了指桌上的资料,“日本的那家价格太高,广东的那家质量稳定性存疑,台湾那家……背景有点复杂。永星如果真能解决他们刚才说的那个迁移率问题,倒是个不错的选项。”
王工程师有些意外:“您见到永星的人了?”
“嗯,一个很年轻的女厂长,说话做事很有章法。”张立明将名片收进抽屉,“明天预备会,听听他们怎么说。”
夜色渐深。
宾馆房间里,林晚晚将好消息告诉了秦工和沈韬。众人都松了口气。
“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沈韬说,“但明天的预备会才是真正的开始。三家竞争对手,加上我们,四选二甚至四选一,竞争会很激烈。”
林晚晚看着窗外上海的璀璨灯火,轻声说:“那就让他们看看,永星凭什么站在这里。”
夜深了,上海的喧嚣渐渐沉淀。
但有些人,注定无眠。
在城市的另一家高级宾馆里,鑫材料上海办事处的负责人,正对着电话低声汇报:“张总,永星的人今天去了宏科,好像见到了张经理……是,明白,明天预备会,我会安排……您放心。”
电话挂断,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霓虹,眼中闪过一丝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