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往后便可将铁器、木炭和骨粉一同封进罐里烧,刀刃将淬得更利,砍骨头都不易卷刃,农具也会比从前更加耐磨!”
陆白榆接过罐子,掌心被那点余温熨贴着,连日来的倦意似乎被驱散了些许。
她正要开口,目光不经意扫过床榻时,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榻上,顾长庚额角青筋微凸,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全身力气都聚集在了那条伤腿上。
杉木夹板牢牢固定着他的小腿,此刻他却凭着自身的力道,一点点将之抬离了床榻。
虽然不过一指的高度,却让他脸色涨红,后背沁出细密汗珠,连呼吸都陡然变得沉重。
恰在此时,窗外的雪势似乎稀疏了些。
一道苍白的阳光破开阴云,穿过未歇的雪幕,透过窗纸,在屋内投下几缕朦胧的光晕。
光尘在光束中缓缓浮游,像是天地间最安静的见证。
陆白榆忘了手中的渗碳罐,忘了身旁欣喜若狂的孙冕。
她就那么站着,目光定定地落在榻上男子的身上——
他正与自己的命运较劲。
此刻,分明是赢了第一个回合。
顾长庚缓缓放下腿,沉沉地喘了口气,额前碎发已被汗水濡湿。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她的眼里。
那双漆黑如玉的眼睛里盛着疲惫,却燃着久违的光,像尘封已久的利剑骤然出鞘,霜寒又锐利。
孙冕瞧着四夫人怔忡的模样,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榻上的侯爷,脸上的喜色渐渐沉淀为肃然。
他悄悄抱紧怀里的渗碳罐,放轻呼吸退了出去,生怕惊扰这样难得的时刻。
陆白榆缓步上前,在榻边屈膝坐下,微凉的指尖极轻地落在他的小腿上。
隔着厚厚的夹板与浸了药汁的布带,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肌肉过度用力后残留的细密颤栗。
指腹沿着他小腿的轮廓轻轻摩挲,力道轻得仿佛害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行至断骨重接处的上方时,她指尖忽然顿住,悬在半空不过寸许的距离,却迟迟没有落下,
“筋络初通,气血始行。恭喜侯爷,你做到了!有了这第一步,往后的路,侯爷便能一步步自己走出来了。”
顾长庚喉结滚动,用干涩的声音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四弟妹,便没有我的今日。”
这声应答里藏了太多东西——
剧痛过后的虚脱感还在四肢百骸蔓延,夙愿得偿的激荡在胸腔里翻涌,更藏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只在她面前才会流露的依赖。
陆白榆潋滟的黑眸里带着欣慰,以及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指尖无意识地在他小腿上轻轻划了一下,像风吹过水面留下的细痕。
那触感极轻,却让顾长庚的腿部肌肉瞬间绷紧。
一阵异样的酥麻顺着脊柱窜上来,带着痒意钻进四肢百骸。
空气骤然变得粘稠,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那层横亘在中间的薄纱,像是被某种汹涌的情绪冲开了一道裂缝,漏出底下滚烫的,不敢言说的心事。
他盯着她依旧镇定的面容,却敏锐地捕捉到她耳后一闪而过的绯色,像桃花瓣落在雪上,转瞬即逝。
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太久的心脏,重重地撞了一下肋骨,发出沉闷的回响。
。不出意料的话,侯爷明天应该可以站起来?雪灾也争取在明天结束,开始拉时间线。预告一下,前夫哥复活甲倒计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