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光芒,继续分析道,
“陛下此刻下此严旨,是迫于无奈的切割与自保。用最严厉的公开训斥,与薛崇‘莽撞狂妄’的行径划清界限,意在堵住太后一系悠悠之口,防止他们将火势引向更致命的地方。但是,”
他指尖轻轻点在旨意末尾,话锋一转,
“王爷请看,罚的仍是恩赏、俸禄这些身外之物,于薛崇的镇北将军印信、北疆实际兵权,只字未提,未损分毫。陛下仍在竭力保全薛崇这枚至关重要的棋子,只是......”
他抬眼看向靖王,语气笃定,
“经此一道明发天下,近乎定罪的严厉申饬,薛崇在北疆军中的威信已然扫地,其统帅之位,已是风雨飘摇的空中楼阁。皇上下次若想再保他,要付出的代价,就绝非一点赏赐或几句安抚了。他必须拿出实实在在的,能让慈宁宫那边妥协的东西来交换了。”
接连几日的风沙天气后,这天清晨难得的晴明。
只是空气干冷得厉害,晨光熹微中,庭院石板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像撒了层盐,在淡金色的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昭示着边地暮春清晨依旧料峭入骨的寒意。
距离第二道申饬圣旨送达,已过去五日。
这五日间,王府内外看似一切如常,但一种日益滋长的紧绷感始终如影随形,弥漫在每一道回廊与每一扇门扉之后。
人人皆屏息凝神,心照不宣地等待着来自京城的最终裁决。
当一队盔甲鲜明的禁军,护卫那名身着朱红狮子补服的传旨钦差,出现在晨光与白霜交织的府门前时,那份长久的悬望骤然落地。
仪仗远比前两次森严隆重,禁军沉默肃立,手中戟戈在晨光下泛起冷冽的金属光泽,无声地彰显着此次圣旨足以定夺生杀予夺的分量。
香案设于王府规制最高的正殿。
靖王赵弘谨身着亲王常服,率王府属官等一众僚属,整齐地跪于冰冷的地砖上。
钦差展开的圣旨,明黄帛面在透过殿门的天光下,几乎有些刺眼。
他清了清嗓子,洪亮的声音里带着特有的穿透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承鸿业,统御华夷,赏罚黜陟,一秉至公。前因镇北将军薛崇行事狂悖、惊扰藩邸一案,业经有司详察,廷议已定。薛崇世受国恩,罔知惕励,特勇骄矝,擅专兵甲,几酿大变,深负朕望。本应严惩,以正典刑。姑念其久历戎行,微有劳绩,且北疆烽燧未靖,用人之际,特从宽宥。着即革去镇北将军之职,降为朔风营副将,暂留军前效力,戴罪图功,以观后效。”
略作停顿,钦差的嗓音再次响起,如重锤落下,敲定西北未来数年的棋局,
“朔风营乃北门锁钥,不可一日无主。河间府守备赵秉义,忠勤夙着,才略明练,堪当重任。特超擢为镇北将军,总督朔风营一切军务,克日赴任,整饬边备,安辑军民。望其仰体朝廷倚重之深意,恪尽职守,毋负朕恩。
“靖王赵弘谨,公忠体国,遇变不惊,处置得宜,朕心甚慰。尔其深体朕怀,务与新任赵将军和衷共济,共保西陲晏然。钦此。”
。前情回顾:河间府赵秉义,贼心狠手辣,和五皇子对峙时反手就捅了自己一刀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