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人在戈壁边上扎根多年,对地形定然熟稔。我带了充足的水和干粮,酬金从厚,想请头人带队入戈壁寻玉,不知头人意下如何?”
“何止是死地!那地方邪门得很,前几个月有牧人的羊群误闯了进去,竟连一撮羊毛都没寻回来,就像被戈壁吞了个干净、”
托托海灌了口酒,脸上的酒意更浓,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连摆手道,
“那戈壁滩就是吃人的地方,给再多金子都去不得,我可不想把命丢在里头!倒是白当家的商队路子广,能不能匀些盐和防风寒的药材?去年雪灾冻坏了不少人,今年要是再下雪,怕是扛不住。”
这话他已经提过两次了。
顾长庚垂着眼,一言不发,桌下的手却悄然探过,精准地勾住了陆白榆置于膝上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像是在提醒她,又好似带了点别的意味。
陆白榆侧目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沉静如常,唯有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笑意,她不由得唇角微弯。
随后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回握住他,纤细的手指灵巧地滑入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顾长庚心尖猛地一颤。
他正端起酒碗欲饮,这突如其来的悸动带得手臂微微一抖,半口酒液呛入喉中,忍不住闷咳了一声。
陆白榆闻声,唇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带着得逞的狡黠,手指却在他掌心安抚般地轻轻挠了一下。
顾长庚强自压下咳嗽,耳根微热,握着她的手却收得更紧,面上依旧维持着波澜不惊,只将酒碗稳稳放回桌上。
“药材和盐,我这儿都有一些。”陆白榆这才转向托托海,声音平稳,“头人若是急需,明日便可送来给头人解部分燃眉之急。”
她话锋一转,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世道艰难,我们远道而来,也是想为商队多谋条财路。不瞒头人,这玉石在中原的利润可不低,倘若这趟能成,日后盐茶药材,都好商量。”
托托海捏着酒碗的手顿了顿,眼睛里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却被畏惧压了下去,只嘿嘿笑了两声,举起酒碗岔开了话头,“喝酒喝酒。草原的奶酒,管够!”
夜深,托托海喝得酩酊大醉,被族人七手八脚地扶了回去。
顾长庚与陆白榆回到分给他们的小毡包。
他的视线扫过毡包时,面色微微一变。
这毡包实在过于狭小了。
中央那张低矮的卧榻几乎占去大半空间,榻上铺着干净的毡毯,一盏小小的油灯搁在角落的木箱上,光线昏黄,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这一路上为了掩人耳目,他和陆白榆一直扮作夫妻,同住一屋。
他们心意初通,又久别重逢,亲昵的小动作自是免不了的,可顾长庚却始终恪守着分寸,夜夜在她床榻旁打地铺。
今夜,在这转身都显局促的方寸之间,那刻意维持的安全距离,被挤压得荡然无存,空气里仿佛弥漫着比酒意更加令人微醺的气氛。
陆白榆俯身整理床榻,昏黄的光晕晃动,将她柔和的背影线条投在毡壁上,也照亮了榻上唯一的一床衾被。
顾长庚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那光影,掠过她纤细的腰肢,落在那狭窄的榻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随即仓促地挪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