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院
“小姐,那四十八人都是盛京流窜的乞丐,因此一直没人上报失踪。”
段行舟熬了快一天一夜,几乎时时刻刻泡在那股酸腐味中,还得集中注意听那群仵作的分析,如今眼底一片青黑。
林乔添了碗粥放到他身前,又将一碟酸芦菔推过去:“吃完再说。”
今晨的白粥熬得绵稠,里面混着切成细丁的矮脚青,嫩得能掐出水来,喝一口满嘴都是那股清爽的脆劲。
段行舟也不推脱,幸好没让他吃桌上那“古楼子”,他现在一见到肉就想吐。
热腾腾一碗粥下肚,再配着解腻的菹菜,神清气爽。
饭后,段行舟把仵作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他们的死亡时间大致相同,都在两个月左右,与妖道害人案中的手段一模一样,心口都有一处凹陷。
“但奇怪的是咽喉、胃里都有食物,肠内却很少,仵作推测他们刚进食完就猝然死亡,胃中食物尚未下行至肠道。”
“尸体腐烂得厉害,这些是好几个仵作合力查验才得出的结论。”
林乔又夹了一筷子芦菔塞嘴里:“尸体现在停在哪儿?”
“刑部将这四十八人一同归入妖道害人案中,凶手已死,无从查证,如今停在城外义庄,等案子一结,兴许过两日就随便埋了。”
他不清楚小姐为何要追查妖道害人一事,但听李既成所言,真正的凶手其实另有其人,而那妖道则是主动入局。
——
是夜,
“庄先生?”
“庄先生在吗?”
林乔轻轻敲着庄郁黎家的院门,小院里一片漆黑。
她一下学就来了城外,可找了一圈都没见着庄郁黎的人影,最后只好又回到小院。
风卷着落叶从她身后擦过,发出沙沙的响声,林乔又踮着脚往里张望一番,好吧,确实没人,那她只能自己走一趟义庄了。
“何事?”
庄郁黎毫无征兆出现在林乔身后,声音轻得像一缕烟。
仍是那张惯常惨白的面容,他手里提着绢灯想照清来人是谁,可那点惨淡的光落在他脸上,连眼角眉梢都陷在一片朦胧的白里。
他推开院门径直走了进去,也没招呼林乔,将手里的竹篮放在檐下后就转过身直愣愣盯着她。
“……”
林乔有点摸不准他的心思:“劳烦庄先生同我去义庄走一趟?”
“好。”
义庄离此地不远,以防打草惊蛇,二人步行前往,只不过庄郁黎走段路就得歇会儿。
那人正坐在一堆散乱的石头上,脊背微微弓着,看不清神情。
林中偶尔掠过几只夜鸟,扑棱棱的翅膀带着树影晃动,自缝隙中洒下的模糊光斑恰好落在他那身白衫上。
“庄先生,冒昧问一句,您这身体自小便如此吗?”
庄郁黎静思片刻,轻轻晃了晃头。
“那从何时起——”
“忘了。”
他拿起靠在一旁的绢灯,缓缓站起身:“走吧。”
……
看守义庄的人是个佝偻老者,虚掩的木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他原地打了个喷嚏才将门闩插进槽里,举着盏微弱的烛火离去。
见人走远,林乔将衣袍一撩,轻轻一蹬便跃上墙头。她跨坐在泥墙上正想伸手将庄郁黎拉上来,就见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从善如流、大大方方地开门走了进去。
“?”
“你怎么不早说!”林乔尽量压低声音。
他认真道:“你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