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破官军水师的庆功宴余温尚未完全散去,梁山上下的振奋之情也仍在持续,聚义厅的铜钟便又一次被敲响了。这一次,钟声平稳而肃穆,带着一种宣告重大决定的庄重感。
众头领鱼贯而入,脸上大多还带着前日庆功的轻松与喜悦。陆啸随着人流走进大厅,他能感觉到许多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也有阮小七那样毫不掩饰的友善。他面色平静,寻了自己的位置站定,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他知道,论功行赏的时刻到了,而这也意味着,宋江和吴用对他的“安排”也将随之而来。
宋江端坐主位,脸上是惯常的悲悯与威严并重的神色。吴用立于其身侧,羽扇轻摇,目光平和地扫过全场。待众人安静下来,宋江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开口道:
“诸位兄弟!前日一战,我梁山泊水陆并进,大破官军,扬我威名,保我基业!此乃全寨兄弟用命之功,宋江在此,拜谢诸位!”说着,他竟真的站起身来,向着厅内众人深深一揖。
众头领连忙纷纷还礼,口称“不敢”。
宋江直起身,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赞许,开始一一封赏。首功自然是阮氏三雄率领的水军,金银绸缎、酒肉赏赐丰厚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明确了他们在梁山水军中不可动摇的地位。接着是林冲、秦明、花荣等步军头领,他们的精准箭雨和伏击是制胜关键,同样得到了重赏。每一个被点到名字的头领出列领赏,厅内都会响起一阵由衷的祝贺之声。
气氛热烈而融洽。终于,宋江的目光落在了站在中后位置的陆啸身上,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和煦。
“杜远贤侄,上前听封!”
陆啸应声出列,躬身抱拳:“小子在。”
“贤侄自入我梁山以来,屡立奇功!”宋江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先是以奇策救回被扣兄弟,显露头角;后又潜心练兵,将五十老弱操练成可战之兵,于前日一战中,更是以零伤亡之代价,俘获溃兵,战绩斐然!更难得的是,贤侄胸怀韬略,于聚义厅上所献‘诱敌深入,水陆夹击’之策,乃此战获胜之关键!智勇双全,实乃我梁山不可多得之英才!”
这一连串的褒奖,将陆啸自上山以来的功劳几乎梳理了一遍,并且拔得很高。厅内众头领,无论之前对陆啸看法如何,此刻也都纷纷点头。功劳是实打实的,尤其是那份破敌之策,确实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有功必赏,乃我梁山立足之本!”宋江语气一转,变得郑重起来,“杜远听令!自即日起,擢升你为步军头领,职权扩大,可独立统领两百人!另赏白银二百两,锦缎五匹,以彰其功!”
步军头领!统兵两百!
这个封赏不可谓不重!要知道,在梁山,能独立统领两百人,已经算是迈入了中层头领的门槛,拥有了相当的话语权和实实在在的兵权。比起之前那个只管五十老弱的小头目,简直是天壤之别。许多资历比陆啸老得多、但至今仍只是统领百十人的头领,眼中不禁流露出羡慕甚至是一丝嫉妒的神色。
“谢宋头领厚赏!”陆啸再次躬身,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激动。他心中清楚,这看似丰厚的赏赐背后,必然有着相应的制衡。
果然,宋江脸上的笑容未变,继续说道:“贤侄新晋头领,麾下需得充实。如今山寨各处兵力亦紧张,这样吧……”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厅内几人,“便将刘唐、石秀、杨林三位头领,及其麾下弟兄,暂划归贤侄节制,充实你部兵力。望你等精诚协作,再立新功!”
这话一出,厅内顿时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和低低的议论声。
刘唐!赤发鬼刘唐,那是晁盖时代的元老,性情火爆,资历极老,对宋江并非完全信服,是梁山上有名的刺头!
石秀!拼命三郎石秀,武艺高强,性子执拗刚烈,认死理,极难驾驭!
杨林!虽是地煞星,但也是老资格,为人谨慎,却也自有主张,并非易与之辈!
将这三位,连同他们麾下加起来差不多正好一百五十人的队伍,划归陆啸这个刚刚升上来的、年纪轻轻的“新”头领节制?这哪里是充实兵力?这分明是扔过来三个烫手的山芋,一帮不好管束的老兵油子和刺头!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明升暗降,是掺沙子,是给陆啸这个骤然蹿升的“新星”套上缰绳,拴上绊马索!让你名义上统领两百人,但实际上,这一百五十人你能否指挥得动,还是个巨大的问号。搞不好,不仅无法增强实力,反而会因内部掣肘而焦头烂额,甚至闹出乱子,到时候功劳变成过错,也不是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