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雾在梁山诸峰间缭绕,如同白色的纱幔轻轻拂过山脊。天刚蒙蒙亮,聚义厅前的大校场上,已有数百名士兵整齐列队,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团团薄雾。他们不是来操练的——至少不是来练刀枪的。
队伍前方,一个身形清瘦、面皮白净的汉子正站在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手里拿着一卷纸,旁边还立着一块刷了黑漆的木牌。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梁山上的“铁叫子”乐和。
“诸位兄弟,安静,安静!”乐和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悦耳,穿透清晨的薄雾,“今日召集各营选派的教歌骨干,是奉总头领之命,有要事交代!”
台下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这些士兵都是各营挑选出来嗓门洪亮、脑子灵活的,不少人心里还在嘀咕:这大清早的不练刀枪,学什么唱歌?莫不是总头领闲来无事,要找些乐子?
乐和似乎看穿了众人的心思,笑道:“我知道诸位在想什么。‘当兵吃粮,打仗拼命,学这劳什子曲子作甚?’是不是?”
台下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有人不好意思地挠头。
“错了!”乐和突然正色道,“总头领说了,一支军队,不仅要有锋利的刀枪,严明的纪律,更要有凝聚的魂魄!这军歌,便是军魂所系,是士气所托!从今日起,咱们梁山全军上下,都要学会唱这首《梁山军歌》!”
说罢,他转身在黑板上用白灰笔写下几行大字。台下识字的士兵眯着眼念出声来:“我们是新梁山的战士……背负着百姓的希望……”
“都看清楚了!”乐和拿起一根细竹棍,指着歌词,“这是总头领亲自填的词,我谱的曲。现在我唱一句,诸位学一句。注意了,这歌不能软绵绵地唱,要唱出气势,唱出血性!听好了——”
乐和挺直腰板,深吸一口气,开口唱道:“我们是新梁山的战士——”
他的声音高亢嘹亮,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铿锵之意。台下众人先是一愣,随即有样学样地跟着唱:“我们是新梁山的战士——”
声音参差不齐,有的高有的低,有的快有的慢,活像一群鸭子乱叫。
乐和也不恼,笑道:“无妨无妨,初学都是这般。再来!注意换气,胸腔用力——我们是新梁山的战士!”
“我们是新梁山的战士!”
这一次整齐了些。乐和点点头,继续教下一句。
半个时辰后,校场上终于响起了还算齐整的歌声:
“我们是新梁山的战士,
背负着百姓的希望。
刀枪如山岳,旌旗卷云浪,
为天下安宁,守土保家乡!”
歌声谈不上多么悦耳,甚至有些粗粝,但那股子蓬勃向上的劲儿,却透过晨雾,传遍了半个山寨。
---
就在乐和教歌的同时,陆啸正在军机堂里,与朱武、萧让等人商议军歌推广的细节。
窗外隐隐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陆啸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听,已经开始了。”
朱武捋着胡须,若有所思:“总头领此法甚妙。昔日在少华山时,便知军中士气之重要。只是以往多靠赏赐、鼓动,如总头领这般以歌凝心,倒是新鲜。”
“不止新鲜,更是必须。”陆啸走到窗边,望着远处校场方向,“咱们梁山如今人员构成复杂,有原先的兄弟,有后上山的豪杰,有降将,有新兵。光靠江湖义气,难以长久维系;光靠严刑峻法,又失之刻板。这军歌,便是一座桥梁,一种纽带。”
萧让在一旁整理着刚抄写好的歌谱,接口道:“总头领的词写得确实好。通俗易懂,又朗朗上口,更将咱们新梁山的宗旨、百姓的期望都融了进去。尤其是那句‘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天下安康’,真乃点睛之笔。”
陆啸摆摆手:“词好与否尚在其次,关键在于要让大家真正唱进心里去。朱武军师,你看这推广之事……”
朱武早已成竹在胸:“属下已拟了个章程。其一,各营按总头领要求,选派骨干先学,再由骨干回营教授。其二,每日晨操后、晚点名前,各营必须集体合唱一遍。其三,讲武堂、水师学堂、少年营,均要将学唱军歌列入正课。其四,今后所有集会、出征、凯旋,必唱军歌。”
“好!”陆啸赞道,“就这么办。另外,告诉乐和,不要只教唱歌,还要讲解歌词的含义。为什么要‘背负百姓的希望’?为什么‘不为功名利禄’?这些道理,要让大家明白,不是糊里糊涂地唱。”
“属下明白。”朱武躬身。
陆啸又想起什么:“对了,各军主将那里,也要打个招呼。尤其是林教头、鲁大师他们,让他们带头唱。将领们若重视,下面的人才不会敷衍。”
---
消息传到各军营寨,反应果然不一。
左军大营里,鲁智深正啃着一只烧鸡腿,听副将汇报完,瞪圆了眼:“啥?让洒家和那些小崽子们一起唱歌?还是每日都要唱?”
副将忍着笑:“是,鲁提辖。总头领有令,各军主将要带头。”
鲁智深把鸡腿骨一扔,抹了抹油光光的嘴:“唱便唱!洒家在五台山当和尚时,早课晚课也没少念经!不就是唱歌么?洒家这嗓门,保管比谁都响!”
武松在一旁擦拭双刀,闻言抬头:“哥哥真要唱?”
“怎的,你不唱?”鲁智深反问。
武松淡淡道:“唱。总头领让唱,便唱。只是……”他顿了顿,“这歌词倒是有几分意思。‘不为功名利禄,只为天下安康’,总比那‘替天行道’的空话实在。”
右军水寨,李俊和阮小二正对着歌谱发愣。
“二哥,你瞅瞅这调子,起得是不是太高了?”李俊试着哼了一句,总觉得哪里别扭。他是江上的豪杰,习惯的是渔歌号子,这般规整的军歌,反倒不适应。
阮小二挠挠头:“高是高了点,但气势足啊!李俊兄弟,你听我吼一嗓子——”他清了清嗓子,扯开破锣似的喉咙:“我们是新梁山的战士——!”
这一嗓子吼出来,惊得寨外水面扑棱棱飞起几只水鸟。
李俊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二哥这嗓子,有劲!就这么唱!回头教给弟兄们,咱们水军可不能输给陆军!”
中军大帐,林冲拿着歌谱,默念了几遍,眼中泛起复杂的神色。他想起当年在东京禁军时,军中也有各种号子、小调,但多是俚俗之语,何曾有过这般将宗旨、理想融入歌词的?
“林教头,觉得如何?”石秀走进帐中,他刚从前军巡视回来。
林冲将歌谱递给他:“石秀兄弟看看。总头领之远见,林某佩服。这歌若真能唱进每个弟兄心里,咱们梁山,便真不再是寻常草寇了。”
石秀快速扫了一遍,点头道:“确是如此。我从前走南闯北,见过不少兵马,能想着以歌凝心的,独此一家。不过……”他压低声音,“听说后军那边,卢员外和关将军倒没什么,但他们手下有些原来朝廷出身的军官,私下里颇有微词,说什么‘当兵打仗便是,唱什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