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月下琴心乱
扬州行宫水榭内的琴音早已散去,唯余荷风穿廊,月影徘徊。那句“朕似乎……从未真正听懂过你”,却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林微心中激荡起久久难以平息的涟漪。
她垂下眼睫,避开宇文玺那过于专注、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的视线,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在袖中,触碰到那枚温润的平安扣,冰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皇上言重了,臣妾愚钝,并无甚深意。”
宇文玺并未继续追问,只是缓缓站起身,走到水榭栏杆边,望着池中破碎的月影。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背影,却莫名染上了一层孤寂的轮廓。
“这江山万里,看似在朕掌心,”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可有时,朕却觉得,连身边最近的人,都看不真切。”
这话语中的疲惫与疏离感,比在河边时更为清晰。林微心中微动,想起他之前说皇宫如鸟笼的话语。这位年轻的帝王,在肩负天下的重担下,是否也渴望着一份不掺杂利益算计的、纯粹的懂得?
她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应。安慰显得虚伪,附和则可能触及不该触碰的界限。
良久,宇文玺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层孤寂感已悄然敛去,恢复了平日的深邃。“夜凉了,回去吧。”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流露只是错觉。
“是。”林微起身,跟随在他身后半步之遥。
回住处的路上,两人皆是无言。但林微能感觉到,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那层横亘在帝王与妃嫔之间、由权力与规矩筑起的高墙,似乎被月下的琴音和寥寥数语,凿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接下来的几日,南巡队伍在扬州停留。宇文玺白日接见地方官员,视察河工、漕运,忙得不可开交。林微则待在行宫,偶尔翻阅地方官员女眷送来的拜帖和礼单,或是做些针线,更多时候是站在窗边,看着园中奇巧的景致出神。
那晚之后,宇文玺并未再与她有过那般深入的交谈,但待她显然与旁人不同。赏赐依旧,且多是些江南特色的精巧玩意——一方微雕的歙砚,几册难得的古籍抄本,甚至有一次是一小盒新采的、带着露水的茉莉香片。东西不重,却处处透着用心。
这日午后,林微正在窗下临摹一幅扬州园林的草图,春桃捧着一个锦盒进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小姐,苏公公刚才亲自送来的,说是皇上特意吩咐的。”
林微打开锦盒,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套素雅的文房四宝,笔是湖笔,墨是徽墨,纸是宣纸,砚是端砚,皆是上品,但最特别的,是底下压着一本薄薄的、纸张泛黄的手抄琴谱,封面上娟秀的字迹写着《广陵散》古曲校注。
《广陵散》早已失传大半,流传的版本真伪难辨。这本校注虽未必是真,但其心意,昭然若揭——他记得那晚她生涩的琴音,记得她说“略知皮毛”。
林微轻轻抚过琴谱上陈旧的墨迹,心中那根一直紧绷的弦,似乎被什么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
恰在此时,钱嬷嬷神色略显凝重地走了进来,屏退了左右,低声道:“娘娘,京中传来消息。”
林微收敛心神,将琴谱小心放好:“说。”
“皇后娘娘……日前‘病愈’,开始重新接见内外命妇,过问宫务。且……”钱嬷嬷顿了顿,“且召见了瑞王殿下入宫叙话,据说相谈甚欢,赏赐颇丰。”
林微眸光一凝。皇后“病愈”在意料之中,但召见瑞王……瑞王宇文珩,皇帝的幼弟,素来以风流闲散、不问朝政着称,与皇后也并无多少交集。此时皇后特意召见,还“相谈甚欢”?
“可知所谈何事?”林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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