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摇头:“坤宁宫守得铁桶一般,具体内容打听不到。但瑞王殿下离宫时,心情似乎极好。”
林微沉吟不语。皇后沉寂数月,此刻动作,定然不会是闲棋。拉拢瑞王?瑞王虽无实权,但毕竟是亲王,身份尊贵,且在宗室和老臣中,因其“不争”的做派,反而有些人缘。皇后想借瑞王之手做什么?是针对她随驾南巡的荣宠,还是有更深的图谋?
她想起围场归来后,瑞王曾送过那枚金梅琥珀。当时只觉突兀,如今看来,或许并非一时兴起。
“还有,”钱嬷嬷继续道,“惠妃娘娘递了信来,说宫中近来有些流言,暗指娘娘您随驾南巡,有违祖制,恃宠生娇,甚至……有干预朝政之嫌。虽未明指,但传播甚广,恐对娘娘不利。”
林微冷笑一声。果然来了。皇后这一手,倒是稳妥。自己不出面,借流言敲打,同时拉拢宗室,双管齐下。
“惠妃姐姐还说了什么?”
“惠妃娘娘让娘娘不必过于忧心,她会尽力稳住宫中局面,但也请娘娘……在南巡途中,务必谨言慎行,尤其……注意与皇上相处的分寸。”钱嬷嬷将“分寸”二字说得格外重。
林微明白惠妃的暗示。帝王的宠爱是双刃剑,过犹不及。皇后正等着她得意忘形,行差踏错。
“我知道了。”林微点点头,“嬷嬷,继续留意京中动向,尤其是坤宁宫和瑞王府。另外,让我们在宫中的人,暗中查查,这些流言最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老奴明白。”
钱嬷嬷退下后,林微独坐窗前,看着庭院中一株开得正盛的垂丝海棠,繁花似锦,娇艳欲滴,美得不真实。就像她此刻的处境,看似繁花着锦,烈火烹油,实则脚下已是悬岩。
皇后的反击已经开始,而她远在江南,鞭长莫及。唯一能依靠的,似乎只有身边这位心思难测的帝王。
她想起宇文玺这些日子若即若离的关怀,想起月下他罕见的疲惫流露,想起那本带着温度的琴谱……心底那丝悄然滋生的悸动,混合着巨大的危机感,让她心乱如麻。
她不能完全依赖他。帝王的宠爱最是无常,今日可以将你捧上天,明日也可能亲手将你推入深渊。她必须保持清醒,必须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可是……若他待她,真有几分不同呢?若那琴谱背后的心意,不止是帝王对宠妃的赏玩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下。奢望,是这深宫中最致命的东西。
她起身,走到琴案旁,翻开那本《广陵散》校注。谱上的字迹古朴,音节标注清晰。她试着按照谱子,轻轻拨动琴弦。
生涩的琴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她不再慌张。琴声断续,却渐渐连缀成调,带着一丝探索的迟疑,在这江南春日的午后,幽幽地回荡在寂静的室内。
琴心已乱,前路未明。但她知道,无论前方是柔情陷阱,还是刀山火海,她都只能,也必须,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只是这一次,她的手中,除了自保的谋算,似乎又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沉重而温暖的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