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宫女伏在地上,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从丽嫔被华贵妃嫉恨,到秦司制送来“安神药粉”,再到丽嫔日渐衰弱,白猫误食毒鼠发狂,最后是她自己被砍指毁容、弃于乱葬岗……一字一句,血泪交织。
随着她的叙述,殿内气氛越来越凝重。命妇们掩口惊呼,妃嫔们神色惊骇。华贵妃浑身颤抖,几次欲打断,却被皇帝冰冷的眼神慑住。
“……丽嫔娘娘临终前……抓住奴婢的手说……她知道是华贵妃害她……可她没法子了……让奴婢逃……”冯宫女说完,已瘫软在地,几乎昏厥。
“皇上!太后!这贱婢胡言乱语!她是昭贵妃找来陷害臣妾的!”华贵妃嘶声喊道,眼中却已露出绝望。
“是不是胡言,自有公断。”太后缓缓开口,目光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在华贵妃身上,“华氏,你还有何话说?”
华贵妃张了张嘴,忽然看到一旁脸色发白、试图悄悄退走的妙音师太,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是她!是妙音师太!是她怂恿臣妾,说昭贵妃命格克亲,皇子身带不祥,需设法驱邪!猫……猫也是她让臣妾养的!臣妾是一时糊涂,受了这妖尼蛊惑!”
妙音师太大惊失色,扑通跪下:“贵妃娘娘!您怎能血口喷人?明明是您让贫尼……”
“够了!”皇帝一声厉喝,殿内瞬间寂静。
他站起身,珠帘晃动。玄色龙袍的身影缓缓走出,面容冷峻,目光如寒冰扫过华贵妃与妙音师太。
“华氏,你身为贵妃,不思修身养德,协理六宫期间,构陷妃嫔,毒害宫人,驯养毒物,意图惊驾。更涉及丽嫔之死,罪证确凿。”皇帝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妙音王氏,妖言惑众,勾结宫妃,行魇镇诬陷之事。二人罪不容赦。”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宣布:
“即日起,褫夺华氏贵妃封号,降为庶人,打入冷宫,听候发落。妙音王氏,交由刑部严审,按律治罪。尚宫局秦司制,助纣为虐,毒害宫人,赐自尽。一应涉案人等,皆按宫规国法严惩!”
“皇上——!”华贵妃凄厉尖叫,扑倒在地,“臣妾冤枉!臣妾父亲是镇北将军,为国戍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开恩啊!”
提到镇北将军,皇帝眼中寒意更甚:“镇北将军教女无方,纵女行凶,朕自会问责。带下去!”
侍卫上前,毫不留情地将瘫软的华贵妃拖走。妙音师太也被押下。殿内只剩下她绝望的哭喊余音,久久不散。
一场惊心动魄的变故,在短短一个多时辰内,尘埃落定。
太后疲惫地闭上眼,揉了揉额角:“好好的寿辰,闹成这样……都散了吧。昭贵妃留下。”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行礼告退。经过林微身边时,眼神敬畏、复杂、探究,不一而足。
殿内很快空了下来,只剩下太后、皇帝、林微,以及几个心腹宫人。
“今日之事,你受委屈了。”太后看向林微,目光温和了些,“也难为你,查出这许多。”
“臣妾不敢居功,只为自保,也为……讨一个公道。”林微垂首。
皇帝走到她面前,沉默片刻,道:“你献的礼呢?”
春桃忙呈上发绣《心经》。
皇帝接过,展开。三色发丝在殿内明烛下,流转着静谧而坚韧的光。他凝视着那细密到极致的针脚,仿佛能看见无数个深夜,她独坐灯下,一针一线绣制的身影。
“绣得很好。”他将绣品交给太后,“母后看看。”
太后抚摸着那温润的发丝经文,良久,轻叹一声:“确是‘诚心’之作。哀家收了。”
她看向林微:“你今日虽立了功,但后宫之中,树大招风。华氏虽倒,余波未平。往后,更需谨言慎行。”
“臣妾谨记太后教诲。”
“至于霁儿……”太后顿了顿,“经此一事,他身边更需稳妥之人照料。哀家会加派人手。你也多费心。”
“是。”
皇帝看着林微低垂的眉眼,忽然道:“你晋封贵妃不久,便协理六宫吧。与惠妃一同,先将华氏留下的乱摊子理清。”
协理六宫!这可是实权!
林微心中一震,抬头看向皇帝。他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但这句话的分量,她懂。
“臣妾……资历尚浅,恐难当大任。”
“朕说你当得,你便当得。”皇帝转身,走向殿外,“今日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霁儿还小,离不开你。”
林微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殿外风雪中。
太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去吧。路还长,一步步走稳。”
“谢太后。”
走出慈宁宫时,雪已停了。阳光破云而出,照在琉璃瓦的积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林微站在高高的汉白玉台阶上,俯瞰着脚下层层叠叠的宫殿。寒风凛冽,吹动她明黄的衣袂。
华贵妃倒了。
但这场战役,才刚刚开始。
镇北将军府会如何反应?后宫其他势力会如何重新站队?皇帝今日的维护,几分是真,几分是权衡?
而她,被推上了更高的位置,也将面对更猛烈的风浪。
她拢了拢衣襟,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身后,慈宁宫的钟声悠长响起,回荡在雪后初晴的天空下。
新的篇章,即将展开。
而她的手中,已握住了一支笔。
一支可以书写命运,也可以勾勒江山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