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万籁俱寂。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林焰的小院内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盘膝坐于冰冷的石凳上,那柄通体黝黑的玄重尺横陈膝前,粗糙冰凉的尺身仿佛吸尽了周遭所有的温度,也沉沉地压在心头。
指尖的软布沾着特制的油脂,一遍又一遍,缓慢而专注地擦拭过玄重尺的每一寸黝黑。油脂渗入细微的纹理,尺身在月光下泛出愈发沉凝内敛的乌光。每一次擦拭,粗糙的质感都清晰地摩擦着指腹,如同命运本身的重压,提醒着他祠堂中那番话的分量。
**玄重尺的寒气渗进掌心时,**
**祠堂烛火正映着父亲鬓角新霜。**
**林焰听见血脉里两种声音在撕扯:**
**一边是族谱上沉甸甸的姓氏,**
**一边是戒指中灼烫的三年之约。**
父亲林啸天眼中那如山岳般的期冀与家族沉甸甸的未来,此刻仿佛都凝结在这柄奇重无比的尺身之中。而云清瑶那冰冷轻蔑的眼神、天岚宗那高不可攀的山门,以及“三年之约”那如同烧红烙铁般烫在心头的最后期限——不足半年!——则化为另一股焚心蚀骨的烈焰,在血脉深处熊熊燃烧,与这玄重尺的冰冷压制形成激烈的冲撞。
祠堂的烛火仿佛还在眼前摇曳,父亲鬓角刺眼的新霜与眼角的沟壑挥之不去。那句“林家之困,焰儿亦记挂于心…然,男儿在世,当顶天立地!”的誓言犹在耳畔轰鸣。他承诺了家族,更承诺了自己。这柄玄重尺,便是他回应双重誓言的第一个烙印。
“呼……”
林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白气在寒夜中凝而不散。他停下擦拭的动作,指腹用力按在冰冷的尺柄上,仿佛要将心中的纷乱与压力一并按入这沉铁之中。足底经脉因白日演武和爆炎步极限催动带来的灼痛尚未完全平息,此刻在玄重尺无形的元气压制下,又隐隐传来阵阵针扎般的酸麻。
玄老虚幻的身影悄然浮现在他身侧,并未言语,只是默默注视着月光下少年那紧绷如弓弦般的脊背,以及膝上那柄散发着不祥与力量气息的黝黑巨尺。空气仿佛凝固,只剩下少年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柄尺子无声散发的、吞噬光线的寒意。
时间……沙漏的流沙声仿佛在寂静中无限放大。不足半年!这柄尺带来的沉重压制是磨砺,更是倒计时的警钟。他需要力量,需要足以撼动天岚宗、践踏三年之约的力量!塔戈尔沙漠深处的青莲源火,是玄老指明的希望,也是他焚天之路必须踏上的第一块基石。
林焰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同穿透黑夜的鹰隼,猛地投向屋内桌上——那里,一张描绘着加玛帝国辽阔疆域的羊皮地图静静摊开。他的目光,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死死锁定了地图西北角那片被特意用朱砂圈出的、代表无尽死亡与可能希望的广袤区域——塔戈尔大沙漠!
夜色如墨,沉甸甸地压着林家府邸。林焰的小院里,却反常地亮着灯火。窗纸上映着一个伏案的剪影,脊背挺直,如同他膝上那柄黝黑沉重的玄重尺。尺身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渗入皮肉,时刻提醒着他前路的重量。
桌上摊着一张加玛帝国疆域图,边缘已被摩挲得起了毛边。林焰的目光,如同淬火的钢针,死死钉在帝国西北角那片被特意用朱砂圈出的、代表无尽黄沙的区域——塔戈尔大沙漠。青莲源火的线索,玄老口中蕴含天地本源力量的奇物,就蛰伏在那片死亡之海的深处。这是力量,是三年之约的筹码,更是焚天之路不可或缺的基石。
他的指尖蘸着墨,在一条从乌坦城蜿蜒指向沙漠边缘重镇“漠城”的虚拟路线上缓缓移动。每一次停顿,脑海中便掠过凶险的可能:变幻莫测的黑沙暴、神出鬼没的沙匪、塔戈尔沙漠真正的统治者——凶悍且排外的蛇人族部落,还有那传说中令加玛帝国强者都忌惮的美杜莎女王…最后,指腹重重落在“漠城”二字上,墨迹几乎洇透纸背。这里是补给点,是冰河可能隐居之地,更是深入沙海前的最后堡垒。
“漠城…冰河…”林焰低声自语。玄老曾提及这位昔日的“冰皇”,若能得其助力,沙漠之行凶险或可大减。但这等强者,岂是轻易能请动的?筹码何在?他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带着夜露微凉的气息。林啸天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并未踏入。他披着外袍,显然也是未眠。昏黄的灯光下,这位家主鬓角新添的霜白愈发刺眼,眼角的沟壑也深了几分。他只是沉默地望着伏案的儿子,望着那柄散发着沉凝寒气的玄重尺,望着地图上那片刺目的朱砂红,目光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担忧、骄傲、不舍、决然…最终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夜风里。
林焰抬头,对上父亲的视线。无需言语,那份沉甸甸的父爱和无声的支持,已如山岳般压下。他深吸一口气,将地图小心卷起,收入元戒。起身时,玄重尺的重量让他身形微沉,但他腰杆挺得更直。
“父亲。”林焰声音平稳,打破沉默,“明日启程。此行目标,塔戈尔沙漠。”
林啸天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只沉沉吐出一个字:“好。”他迈步进来,将手中一个沉甸甸的锦囊放在桌上,发出金铁碰撞的闷响。“这是家族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换成大陆通兑的金币卡。穷家富路,莫要委屈了自己。” 他又拿出一个巴掌大小、温润如玉的瓷瓶,瓶塞处有精密的元气封印。“三品‘回春玉露丹’,保命之物,慎用。”
林焰默默接过,锦囊的沉重与瓷瓶的温润,皆是家族无声的托付。他指尖抚过瓶身细腻的纹路,点了点头:“谢父亲。”
林啸天深深看了儿子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入心底,这才转身离去,高大的背影在灯影下拉长,显得有些佝偻。
房门合拢,隔绝了外界。林焰的目光转向角落阴影处。玄老虚幻的身影无声浮现,脸上带着一丝了然的笑意。
“小子,人情世故也是力量。米特尔那丫头,心思玲珑,情报网络遍布帝国,途经大城,不妨去拜会一二。雅妃之名,在加玛帝国商界,分量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