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我乌坦城李家…”
喧哗、议论、争执、甚至带着火药味的挑衅,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年轻的血液在燃烧,初生牛犊的锐气在空气中摩擦出无形的火花。各种气息混杂在一起,有元之气阶段的稚嫩波动,也有元者甚至初入元灵的沉稳气场,如同一锅即将煮沸的开水。
林焰裹在那件沾满污垢和干涸血迹的宽大黑袍里,如同一块沉默的礁石,沉默地挤在广场最边缘、人流相对稀疏的一处高大石柱阴影下。宽大的兜帽低低压下,几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脸庞,只露出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和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白玉石柱,身体的大部分重量都倚靠其上,才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态。每一次呼吸都刻意放得极其缓慢、悠长,仿佛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体内无数撕裂的伤口和狂暴反噬的源火。左臂被粗糙兽筋和木板固定着,无力地垂在身侧,每一次轻微的晃动都带来钻心的剧痛。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兜帽边缘粗糙的布料。
广场上那喧嚣鼎沸的人声、那浓郁得令人窒息的青春活力、那扑面而来的竞争压力…这一切,都与他此刻的状态格格不入,如同两个割裂的世界。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误入盛宴的幽灵,浑身散发着与这片光鲜格格不入的死亡气息与疲惫。
“…小子…撑住…” 识海深处,玄老那依旧虚弱、却比混乱之域时凝实了一丝的灵魂传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迦南学院的入院测试…是筛选…也是机缘…尤其那‘灵源锻体塔’…对你压制源火反噬…修复肉身…至关重要…必须…拿到资格…”
林焰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灵源锻体塔…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微弱的光点,给了他一丝支撑下去的力量。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动作轻微得几乎无法察觉。
就在这时,几道格外引人注目的身影,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汹涌的人潮中掀起了更大的波澜,也吸引了林焰疲惫目光的短暂停留。
“让开让开!都给本小姐让开!”
一个清脆娇蛮、如同银铃般却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女声,伴随着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人群如同被无形之力分开,一个娇小的身影如同灵动的火鸟般闯入了林焰视野的边缘。
那是一个看上去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剪裁合体的火红色劲装,勾勒出初具规模的玲珑曲线。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在阳光下泛着青春的光泽。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用一根金色发带高高束成马尾,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在脑后跳跃,活力四射。她的脸蛋如同精致的瓷娃娃,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此刻正滴溜溜地转动着,闪烁着狡黠、好奇和一丝被宠坏的骄纵光芒。小巧挺翘的鼻尖微微皱着,红润的嘴唇不满地嘟起,似乎对拥挤的人群很是不耐烦。
她像一阵风,所过之处,人群不由自主地让开一条通道。并非完全因为她的命令,更因为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灵动、刁蛮、如同小太阳般灼人的气息,以及她身后不远处,那两位沉默跟随、气息深沉、眼神锐利如鹰的灰衣老者!那两位老者步伐沉稳,目光看似随意扫视,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压力,显然是实力强大的护卫。
“哼,人真多!挤死了!琥乾爷爷还说让我低调点…” 少女嘟囔着,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附近人的耳中。她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或惊艳、或敬畏、或爱慕的视线,下巴微微扬起,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她叫琥珈,背景显然非同一般。
几乎在琥珈出现的同一时间,一股截然不同的、如同极地寒风般的气息,从广场另一个方向悄然弥漫开来。
人群仿佛被无形的刀刃切割,自动分开一条更宽的缝隙。
一个身着暗沉血色长袍的年轻男子,缓缓步入视野。他的步伐不快,却异常沉稳,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踩在人心之上。袍子并非鲜艳的血红,而是一种仿佛被无数次鲜血浸染、又干涸凝固后的暗沉血色,散发着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冰冷煞气。
他的面容被长袍宽大的兜帽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只能看到一个线条冷硬、如同刀削斧凿般的下巴轮廓。兜帽的阴影深处,隐约可见一双眼睛——那并非琥珈的灵动狡黠,而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深不见底的冰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漠然与审视。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所及之处,喧嚣声都仿佛降低了几分。一些实力稍弱者,甚至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他就像一块移动的寒冰,与周围热烈的气氛格格不入。
吴浩。一个名字无声地在一些知情者的心头浮现,带着忌惮与猜测。
林焰的目光在琥珈的灵动骄纵和吴浩的冰冷煞气之间短暂停留。这两个人,如同冰与火的极端,气质迥异,却都散发着远超同龄人的强大气场。元灵?至少也是元者巅峰!林焰心中凛然,迦南学院果然卧虎藏龙。
就在此时,人群的骚动骤然加剧,如同沸腾的开水达到了!
轰!轰!轰!
三声洪亮悠远、仿佛能涤荡灵魂的钟鸣,自学院深处那几座高耸入云的尖塔顶端轰然响起!钟声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瞬间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喧嚣!
如同得到了无声的命令,原本嘈杂混乱的广场,瞬间变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广场正前方——
那里,一座由整块洁白玉石雕琢而成、高逾十丈的巨大平台,在钟声余韵中缓缓升起!
平台之上,数道身影如同凭空出现般,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为首一人,身着简朴的青色学院导师长袍,面容清癯,须发皆白,眼神却温润平和,如同深潭古井,蕴含着洞悉世事的智慧与岁月的沉淀。他并未刻意散发任何气势,但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一股无形的、令人心安的力量便悄然弥漫开来,如同定海神针,瞬间抚平了所有年轻人心中的躁动与不安。
他的目光温和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春风拂过原野。
“时辰已到。” 老者温和的声音并不洪亮,却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如同直接在脑海中响起,“迦南学院,外院入院测试——”
他微微一顿,温润的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双充满渴望与紧张的眼睛,仿佛能看透每一个年轻灵魂的潜力与火焰。
“——正式开始!”
随着这声宣告,一股无形的、带着筛选与考验意味的磅礴气息,如同无形的潮汐,瞬间笼罩了整个白玉广场!所有等待测试的年轻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梁,握紧了拳头,眼中燃起炽热的火焰!
林焰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睛,也在这一刻猛地一凝!体内的剧痛和虚弱感仿佛被这肃穆紧张的气氛短暂压制。他深吸一口气,将背脊从那冰冷的石柱上缓缓挺直,如同蛰伏的受伤孤狼,抬起了头,目光穿透兜帽的阴影,投向了那座决定命运的测试平台。
混乱的终点已被抛在身后,新的征途,就在这钟声与肃穆之中,正式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