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知青点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鼾声和偶尔的梦呓。陆承泽的房间还亮着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土墙上投下他专注的身影。
桌上摊开着一张军用地图,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无论身在何处,都要先确定自己的坐标,评估周围环境。
地图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号:红色的圆圈代表重要城镇,蓝色的线条是主要河流,黑色的虚线是交通要道。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那些战略要地,手指无意识地在省城和几个重要工业基地之间移动。
这些都是他熟悉的世界,一个由钢铁、机械和精确数据构成的世界。
然而今晚,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那个代表杨家屯的小黑点上。这个在地图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坐标,此刻却仿佛有着特殊的吸引力。
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那个点,脑海中浮现出白天在河边看到的一幕——苏晓棠蹲在河滩上,与那只大白鹅轻声细语。
这个点,不再仅仅是一个枯燥的坐标。它关联着一个会与白鹅的少女,一个弥漫着草药香气的小院,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扎根于泥土的坚韧生命力量。
他打开笔记本,这本厚厚的笔记本里记录着他来到杨家屯后的各种观察和数据:土壤成分分析、农作物生长周期、村民的劳动效率...每一页都写满了严谨的观察和冷静的分析。但今晚,当他翻开新的一页时,笔尖却迟迟没有落下。
最终,他无意识地画下了一些线条——先是蜿蜒的小河,那是他今天清洗农具的地方;然后是村后的山峦轮廓,那是苏晓棠经常采药的地方;最后...一个模糊的、蹲着的身影旁边,跟着一个更小的、代表狗的形状。
画完后,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像是被什么烫到。这种脱离理性分析的、近乎感性的关注,让他感到陌生和一丝不安。他站起身,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步,煤油灯的光影随着他的移动在墙上摇曳。
我这是怎么了?他低声自问,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严谨科学教育的人,他习惯用数据和逻辑来解释一切。动物行为学?那可以用条件反射和习得性行为来解释。草药治病?那不过是经验主义的产物,终将被现代医学取代。人与人之间的温情?那只是多巴胺和血清素的作用。
可是,为什么当他看到苏晓棠与动物之间的互动时,会感到一种超越科学解释的震撼?为什么在那个简陋的灶房里,他会感受到一种在现代化家庭中罕见的温暖?
他重新坐回桌前,打开笔记本,想要用理性的分析来解释这些现象。笔尖在纸上划过:
观察对象:苏晓棠
特殊行为:与动物之间存在超乎寻常的互动能力
可能解释:
1. 长期与动物相处形成的条件反射
2. 对动物习性的深入了解
3. 特殊的肢体语言和声音频率
4. 待观察:是否存在其他未知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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