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秋刚过,午后带着几分闷热,原本清廷的两江总督衙门改造成红营的执委会所在地,附近则形成了一片各个部门的署地,审计院也在其中,审计院一间不算宽敞的值房内,窗户大开,却少有凉风透入,唯有书页翻动和算盘珠子的轻响,勉强驱散着些许热气。
李名正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账册与预算文件之中,眉宇间带着长期与数字打交道养成的严谨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手中的朱笔不时在某些条目上划下记号,或批注几句,全神贯注。
值房角落的客椅上,陈厚耀穿着半旧的长衫,鼻梁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翘着二郎腿,正百无聊赖的捧着一份还带着油墨香的报纸翻看着,时不时还发出几声轻笑。
“难曲啊,清廷那位纳兰公子不仅简在帝心,如今在咱们这里也算是出名了!”陈厚耀扶了扶眼镜,摇头晃脑地对着李名的方向说道:“清廷这新设的黑龙江将军府打了这么一场胜仗,才歼灭了一千多个罗刹人,打掉了几个罗刹人的据点,竟然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满清是恨不得把纳兰性德夸成卫青霍去病再世,咱们呢?这万里之遥的事,竟然也第一时间报道不说,字里行间,竟也不乏赞誉之词。”
李名头也没抬,目光依旧锁定在一份预算明细上,手中的朱笔在一个他认为虚高的地方画着圈,嘴里随口应道:“清廷如今内忧外患,河南山东水患未平,白莲教掣肘于内,西北用兵迟迟未见功,财政捉襟见肘,民心惶惶,好不容易在北边得了这么一场看得过去的胜仗,自然要拿来大做文章,冲冲喜气,稳定一下那摇摇欲坠的人心。”
“何况纳兰性德身份特殊,乃是纳兰明珠之子,清廷如今与白莲教媾和愈发严密,革新自救已是濒临破产,纳兰明珠国相地位不稳,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巩固权位,如今自己儿子打了一场大捷,怎能不大肆吹捧一般呢?呵呵!以前是纳兰性德靠着纳兰明珠稳固官位,现在变成纳兰明珠靠纳兰性德来稳固权位了,这对父子……是把这大清国相的位子当自己家的了。”
李名顿了顿,换了一本关于新的预算计划,继续道:“至于咱们为什么跟着赞扬……一方面是给清廷吃个苍蝇,另一方面嘛……也是因为我们之前和红毛番也打过仗,现在又一直在和红毛番谈判,罗刹鬼也是西夷一支,凶残狡诈,侵我土地,掠我百姓,与红毛番如出一辙。”
“纳兰性德和清廷黑龙江将军府此番重创罗刹人,客观上也是打击了西夷的嚣张气焰,于我们而言并非坏事,日后我红营出关外,总不希望关外都被罗刹人占了去,在这‘共御外辱’的大节上,暂可同声相应,报纸上赞扬几句,既是事实报道,也表明我红营的态度和格局。”
“我看没这么多大道理!”陈厚耀哈哈一笑,一脸八卦的味道,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其实缘由哪有那么复杂,很简单,清廷嘛,是为了转移那‘洪氏换种’的谣言,咱们这边呢,单纯是这段时间新闻太少了,本来侯掌营结婚会是个大新闻,但侯掌营没有操办大婚,就只找了一些亲友吃了顿饭,上面还专门下令此事不准报道,以免有人借题发挥、贪污腐败什么的,这新闻也热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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