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的光标在最后一行权限记录上静静闪烁,像一只窥探的眼睛。
沈星河没有再往下深挖。
他关掉后台,拔掉网线,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清理了一堆无关紧要的浏览器缓存。
第二天下午,他约了李振华在社区服务中心那间堆满杂物的储藏室见面。
这里没有茶,只有一股子机油和旧纸箱混合的味道。
沈星河把一个厚实的牛皮纸档案袋放在那张磨得发亮的木桌上,档案袋上还压着一本崭新的硬皮笔记本。
他没说话,只是把那把手柄温润的旧钳子,从自己兜里拿出来,轻轻放在了笔记本的封皮上。
李振华的目光先落在那把钳子上。
这把钳子他认得,二十多年前,在那个烟熏火燎的校办工厂里,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沈星河就是用这把钳子,教会了他怎么用最省力的角度剪断铁丝。
他的视线移到笔记本上,伸手翻开了扉页。
上面只有一行字,笔锋沉稳,带着一种卸下重担的释然。
“下一个名字由你填写。”
李振华的手指在纸页上顿住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空气都仿佛凝固。
脑海里,十年前第一次参加社区应急培训的场景猛地清晰起来。
那时的沈星河也是这样,把一个急救包塞到他手里,没解释任何原理,只说了一句:“先动手,再问为什么。”
现在,又是这样。一把钳子,一本空白的册子。
李振华合上本子,将档案袋和钳子一起揽进怀里,动作小心,像是在接管一件传家宝。
他抬起头,看着沈星河,只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多说。
有些交接,不需要言语。
隔天清晨,社区的微信群里炸了锅。工具间的铁锁被人撬了。
沈星河下楼时,李振华正黑着脸站在门口,旁边围着几个义愤填膺的志愿者。
“几把扳手,两台角磨机,全没了!这谁干的?纯粹的杂种!”一个大爷气得直跺脚。
李振华没吭声,只是指了指工具间里那张孤零零的工作台。
桌子中央,那把刻着“左钳右锯”的旧钳子安安静静地躺着,像是从未被惊扰。
钳子下面压着一张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条,字迹歪歪扭扭,透着一股子少年人的倔强。
“借三天,修完还。”
“我去看监控了。”李振华的声音很沉,“是城中村那个辍学的小子,叫王海涛。我这就报警,这算盗窃,必须让他长记性!”
他拿出手机,手指已经按在了“110”上。
“让他修。”
沈星河的声音不大,却让李振华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远处那张稚嫩的纸条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看他修不修得好。”
三天后,那个叫王海涛的少年果然回来了。
他低着头,拎着一个沉甸甸的帆布袋,一声不吭地走到工具间门口,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摆在地上。
角磨机、扳手……一件不少,而且每一件都被擦得锃亮,连齿轮缝里的油污都清理干净了。
最后,他从怀里掏出那把旧钳子,双手递给李振华。
钳子被重新打磨开刃,冷光闪闪。
原本温润的木质手柄被细砂纸过了一遍,握感更加贴合掌心。
最关键的是,在“左钳右锯”那四个字的背面,被人用刻刀新添了一行极小但极工整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