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递给我一个木偶,是一只手工缝制的猫,眼睛大得出奇。“它怕光,但愿意走向光。”我低头轻抚那木偶的绒毛,仿佛能摸到那场浩劫中父亲失去与重建之间的裂缝。
我在《地球交响曲》空白处写下:“久姆里的木偶不是为逗乐而生,它们是亡者托付给活人的复述者。”
我来到苏联生活博物馆,那是一幢二层老宅改建的展馆。推门进去,仿佛走入一段凝固的时间。厨房里保留着1970年代的罐头、搪瓷杯、挂历;卧室墙上贴着青年列宁的肖像,床头摆着风干的玫瑰和厚重的相册。
导览的是一位老人,他笑称这里是“时间的后花园”。他指着一个旧留声机说:“那时候没什么自由,但连一杯茶都有笑声。”
我坐在沙发上听一首老旧唱片里的歌,旋律简单,却莫名泛起眼眶热意。窗外传来孩子追逐玩具车的脚步声,那一刻,我仿佛坐在时空夹缝中,听见祖辈与未来同时呼吸。
那位老人从橱柜里取出一本厚重影集,翻开的是他二十岁那年与妻子的合影。他说:“那个年代没有手机,爱要拍下来寄给未来。”
我写道:“久姆里不拒绝过去,也不迎合未来,它只是站在中间,用生活一点点弥补世界的遗失。”
傍晚,城市的教堂钟楼准时敲响,低沉的钟声一声声落在暮霭中。主街上点起灯火,老人围坐棋局,小贩把最后几串石榴摆上货车。
我站在教堂台阶上,风从肩膀拂过,耳边却仿佛听见整个城市的低语:那是一种穿越创伤后的宁静,一种不再怨天的达观。
一个少年走上前问我:“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笑着答:“因为你们还在这里。”
那少年点头,把一枚硬币放进教堂门口的捐箱,然后转身奔跑。
我翻开《地球交响曲》的这一章末页,写道:
“久姆里是一座时间里未痊愈的旧伤口,但她用孩子的笑声、木偶的手势、红砖的体温,把痛感变成了一种记忆的温柔。她不是在遗忘,而是在怀念中活得更坚定。”
夜色深沉,我搭上前往瓦纳佐尔的长途车。车窗外,山影连绵,灯火稀疏,心中却是满的。
下一章,将是绿谷与工业合奏的所在——瓦纳佐尔,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