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大哥柳明远的“考虑”,就是“不打算做”的另一种说法。
于是,九月一日这天,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不接父亲。
那天清晨,他像往常一样穿上衬衫,系好领带,把背肩包拿在手里。妻子沈佳从厨房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碗粥:“你不等爸了?今天不是轮到你接他吗?”
柳琦鎏系好最后一颗纽扣,声音平静却坚定:“不接了。大哥不给钱,三弟和他还有八万的纠纷没解决,那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不能再一个人扛着。”
沈佳叹了口气:“可爸怎么办?他不知道这些事,他只以为你们兄弟三个说好了的。”
“那就让他继续以为吧。”柳琦鎏拿起电车钥匙,“我会打电话给琦泽,让他先接几天。等他们把账算清了,我再接爸。”
他走出家门,阳光刺眼,城市在晨光中苏醒。他坐在值班室里,透过玻璃窗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引发一场家庭风暴,但他也明白,有些事,必须有人站出来打破沉默。
上午十点多,电话响了。是柳琦泽。
“二哥!”声音里带着焦躁,“今天不是该你接爸吗?你怎么没来?我这边临时有事,根本走不开!”
柳琦鎏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三弟,你也知道,大哥答应的钱到现在都没寄过来。他当初说好年底给,还要‘评估’我们照顾得怎么样。你觉得这合理吗?”
“可……可爸不能没人管啊!”柳琦泽语气急切,“我今天又要去给人干活,实在抽不开身。”
“我理解你。”柳琦鎏声音平稳,“可我也不能一直这样被动地等。大哥不守承诺,你和他又因为那八万块闹得不可开交,那这笔赡养费的事,就别想有结果。所以,我决定暂停接爸,直到你们把事情说清楚。”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二哥……”柳琦泽的声音低了下来,“你这是在逼我们?”
“不是逼,是提醒。”柳琦鎏睁开眼,望向窗外,“我们都是爸的儿子,谁都不该逃避责任。可现在,只有大哥在逃避。我不想再替他扛了。”
“可你这样,爸会伤心的……”
“爸如果知道真相,会更伤心。”柳琦鎏轻声说,“与其让他在不知情中被伤害,不如我们兄弟三个,把话说开,把账算清,再重新安排。”
又是一阵沉默。
终于,柳琦泽叹了口气:“二哥,你这是在逼我啊!”
“我知道。”柳琦鎏嘴角微微扬起,“所以我才这么做。不是为了闹翻,是为了让这个家,还能继续下去。”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柳琦泽低声说:“我……我真的没办法。我只是……最近真的很难。”
“难?”柳琦鎏冷笑一声,语气陡然加重,“你接受大哥八万元创业扶持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难不难?那不是小数目,是大哥砸锅卖铁、节衣缩食的钱,是他想帮你翻身的最后一点指望。十年了,琦泽,十年!本金没还,利息没提,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你大哥等了十年,等来的却是你对大哥的冷漠和推诿!”
他顿了顿,声音微微发颤:“赡养父亲,大哥远在国外,不能尽孝,找你求助,你却说‘赡养老人,各自想各自的法’。你有没有想过,他当年是怎么对你的?你经营铝合金门窗加工,大哥给你八万元钱创业。现在大哥有求与你,你拒绝了,这不是无情,是什么?”
电话那头,柳琦泽的呼吸变得急促,声音有些沙哑:“二哥……我……我当时确实困难,钱都砸在生意里了,一分没赚到……我……我不想拖累他……”
“不想拖累?”柳琦鎏声音低了下去,却更显沉重,“可你拖累了整个家!因为你,大哥对兄弟之情心灰意冷,因为你,我夹在中间,一边是亲兄弟,一边是老父亲,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受牵连,我不怨谁,可你得认这个错!”
他停顿片刻,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坚定:“这样吧,我今天还在上班,明天一早,我去找你。我不为吵架,也不为兴师问罪。我给你出个主意,帮你解决你和大哥那八万元的纠纷。我们可以坐下来,三兄弟一起谈,把账算清,把心结打开。以后,咱们三兄弟齐心协力照顾父亲,让他安安稳稳地过完晚年。可以吗?”
电话那头长久地沉默着,只有轻微的呼吸声。柳琦鎏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等着。他知道,这句话不是请求,而是一次最后的挽留——挽留亲情,挽留一个家最后的体面。
终于,柳琦泽的声音传来,低沉而沙哑:“二哥……我……我明天等你。”
“好。”柳琦鎏轻轻应了一声,挂掉电话,柳琦鎏靠在椅子上,久久未动。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城市依旧喧嚣。可他知道,有些改变,已经悄然开始。
风轻轻吹过,带着一丝秋日的凉意。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难,但只要还有人在坚持,家,就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