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用赶走父亲来维护尊严?”柳琦鎏声音低沉下来,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悲凉所取代。他看着弟弟,像看着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个老人?他也会怕?他也会伤心?你这样做,只会让他更难过,只会让这个家更碎!”
“我……”柳琦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只是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汹涌的愤怒渐渐被痛苦和迷茫所取代。他真的错了吗?他只是想让家里安静一点,让妻子少抱怨一点,让儿子少听一点闲言碎语。可现在,他好像把一切都搞砸了。
柳琦泽的妻子冲了过来,哭喊着:“你们别打了!别打了!被外人都看见了!你们还是亲兄弟吗?”她用力拉扯着柳琦鎏,指甲几乎嵌进他的手臂,可柳琦鎏纹丝不动,像一座山,压着弟弟,也压着整个即将崩塌的家。
周围的人群越聚越多。老人们摇头叹息,年轻人想上前拉架却又不敢。空气凝重得像要压垮人的脊梁。
终于,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冲了进来,七手八脚地将柳琦鎏拉开。柳琦鎏没有反抗,顺势松了手,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胸口依旧剧烈起伏,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他看着地上的弟弟,心中有气,但更多的是无奈和疲惫。
柳琦泽爬起来,衣衫凌乱,脸上沾着泥和汗,眼神复杂地看了哥哥一眼,什么也没说,拉着妻子转身就往屋里跑。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像一声沉闷的叹息,隔绝了兄弟,也隔绝了过往的温情。
柳琦鎏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的愤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悲哀。他知道,这扇门关上的,不仅仅是弟弟一家,还有他们兄弟之间曾经的亲密无间。他抬脚,狠狠踹向那扇门,一下,又一下,每一下都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懑和无力感。
“有本事把父亲赶出家门,就别关门!”他咆哮着,声音里却带了一丝沙哑,“你打开门!看我怎么收拾你!看我怎么把你也从家里赶出去!父亲活了这么大岁数,反而被你赶出来,你怎么忍心?你忘恩负义,畜牲不如!你对得起他为你吃的苦、受的罪吗?”
他的声音在村道上回荡,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村民们默默看着,无人敢言。这已不只是兄弟吵架,而是一个家庭的裂痕,是传统与现实的碰撞,是孝道在现代生活中的挣扎。
就在这时,一个少年背着书包从村道那头走来,是柳琦泽的儿子,刚从学校回来。他穿过人群,看到伯伯站在门口怒目而视,身上还留着打斗的痕迹。他愣住了,眼睛瞪得滚圆,声音发颤:“伯伯……这是怎么了?你们……打架了?”
柳琦泽听见儿子的声音,赶紧打开了大门,探出头来,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与羞愧。他和妻子立刻拉住儿子,将他挡在身后,仿佛想用身体遮住这不堪的一幕。他不敢看儿子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在儿子心中的形象,已经轰然倒塌。
柳琦鎏看着侄子,那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与恐惧。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和酸楚,声音缓缓低了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孩子,别怕。伯伯和你爸爸……只是有些话没说清楚。但你要记住,家人之间,不该用拳头解决问题,而该用理解和爱去包容。我们曾经是最好的兄弟,只是现在……走岔了路。”
少年怔怔地看着他,似懂非懂。
柳琦鎏抬头望向站在门里的柳琦泽一家,声音沉稳而坚定,却不再有之前的暴戾:“父亲就在这里,好好照顾他。如果他再受一点委屈,哪怕你把门锁死,我也会砸开它。这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说完,他转身跨上电三轮,引擎轰鸣,扬尘而去。背影孤独而决绝,像一尊守护旧秩序的雕像,在渐浓的暮色中渐行渐远。
人群缓缓散去,街道重归平静。可那扇门依旧紧闭,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刻在村庄的记忆里。风掠过树梢,带来远处溪水的低语,仿佛在诉说一个关于亲情、责任与救赎的故事。
天色暗了下来,空中,新月如钩,隐隐若现,清冷的光辉照着这片历经风波的土地,也照着一颗疲惫却依然坚韧的心。
这场争斗,没有赢家。但或许,正是在这撕裂与疼痛中,才有人开始真正思考:什么是家?什么是孝?什么,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该放弃的底线?
雪终会融化,可它曾覆盖过的土地,早已被浸润。争执终会平息,可它留下的印记,将长久地提醒着人们——亲情,经不起挥霍;家庭,需要共同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