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母亲则一脸疲惫和无奈,低声哼着不成调的摇篮曲,轻轻拍打着孩子,
眼神里充满了旅途的艰辛和对未来的迷茫。中铺是一位头发花白、身形干瘦的老人,
他蜷缩在铺位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依然时不时压抑着发出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脸色蜡黄,看样子是病情沉重,不得不远行求医或返乡。上铺则是一位戴着深度黑框眼镜、
从上车开始就一直在就着昏暗灯光阅读人民日报和参考消息、
一副典型机关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他神情严肃,眉头紧锁,很少与下铺的任何人交流,
仿佛沉浸在国家大事的世界里。
王龙将简单的行李——一个半旧的帆布旅行袋塞到了铺位底下,然后便靠窗坐在下铺边沿。
他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在浓重夜色中只能看到模糊轮廓的田野、树林和偶尔像流星般一闪而过的、
某个偏远小站的孤灯,怔怔地出神。玻璃窗上模糊地映出他自已的面容,
以及车厢内晃动的光影。良久,他才仿佛从某种深沉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轻轻叹了口气,
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封面的、厚实的笔记本和一支黑色的钢笔。
摊开笔记本,就着车厢顶部那盏昏黄得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的灯光,
他开始凝神静气,用清晰有力的笔迹,详细地规划和勾勒起抵达港城之后的发展蓝图与行动步骤。
笔尖在略显粗糙的纸页上沙沙作响,一行行条理分明的字迹浮现出来,如同他正在编织一张精密的大网。
他计划的第一步,是稳妥、低调且高效地接手并改造娄晓娥父亲在港城留下的那家纺织厂。
娄家是商业世家出身,有现成的厂房、还算过得去的设备以及一定的销售渠道和人脉基础,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极佳的起点和跳板。他打算利用自已超越时代数十年的眼光,
对纺织厂的设备进行有计划的技术升级,引入更科学、更高效的管理模式和更具市场竞争力的产品设计理念,
同时利用对未来流行趋势的把握,快速打开局面。他相信,凭借这些降维打击般的优势,
应该能很快让这家看似普通的纺织厂焕发新生,效益倍增,从而迅速积累起宝贵的原始资本,
在港城初步站稳脚跟。
接着,就要利用纺织厂产生的稳定现金流和积累的信誉,逐步、谨慎地向更具潜力和暴利空间的房地产和金融业渗透。
六十年代的港城,地产业正处于起飞的前夜,几大英资洋行尚未完全垄断市场,
华资开始崭露头角,机会窗口巨大;而金融业,随着经济起飞和国际化程度加深,
银行、证券、保险等领域都蕴含着无限商机。他需要在下一波大涨潮到来之前,像下围棋一样,
提前布局,抢占那些未来会成为黄金地段的土地,参股或控股那些有潜力的小型银行、证券公司,
悄无声息地编织起自已的商业网络。这需要精准的判断、足够的胆识和庞大的资金,
而资金,正是他第一阶段需要全力解决的核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