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然后他带着三十个最敢拼杀、身手最好的弟兄,主动从掩体后面跳出来,用火力吸引对方,留下来断后……为我们……为后面几辆车争取那一点点宝贵的突围时间……”
说到这儿,霍震霆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抑制的、明显的哽咽,他猛地一拳头狠狠砸在身旁坚硬冰冷的核桃木镶嵌的墙板上,
发出“咚”的一声沉重闷响,刚刚凝结的伤口再次崩裂,鲜红的血珠瞬间沁出,顺着手背滑落,在白墙上留下几个刺目的红点,
他却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有无尽的悔恨与愤怒:
“等我们……等我们另外两辆侥幸冲出来的车,第二天凌晨,带着花了重金、好不容易才请动的当地一股傈僳族武装作为援兵,
拼死杀回峡谷的时候……那里……那里已经……”
他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喘不过气来,停顿了好几秒,才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破碎的音节:
“整个峡谷……到处都是烧得只剩下漆黑空壳、还在冒着青烟的卡车残骸……满地都是黄澄澄的弹壳,踩上去咯吱作响……
空气里全是烧焦的橡胶、木头和……和一种难以形容的……肉被烧糊的恶心味道……
阿强他们……三十个弟兄……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回来!都被补了枪,有的……有的甚至被手榴弹炸得……”
他再也说不下去,别过脸,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起来,这个在港城商界以强硬着称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是个孩子。
他颤抖着手,从西装内袋里,贴胸的位置,掏出一个用一块已经看不出原色的亚麻布小心翼翼包裹着的小袋子,
那布上还浸染着暗褐色的痕迹。他像捧着千斤重担般,用双手将布包放在地图上,缓缓打开。
里面,是几十个边缘有些卷曲、沾染着已经变成暗褐色的干涸血污、刻着名字和编号的金属士兵铭牌,
叮叮当当地倒在名贵的地图上,那冰冷清脆的撞击声,在此刻死寂的书房里,刺耳得让人心头发酸,脊背发寒。
“三十个弟兄……跟了我这么多年的好兄弟……早上出发前还跟我有说有笑,说这趟回来要请我去喝酒……”
霍震霆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现在就……就剩下这些冷冰冰的牌子了……连尸骨都找不齐全,不知道被山里的野狗秃鹫叼到哪里去了……
我……我怎么跟他们的爹娘老婆孩子交待啊……”
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两行热泪从通红的眼眶中滚落,砸在地图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王龙自始至终都沉默地听着,身体如同雕塑般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大师椅里,
脸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足以冻裂空气的寒霜,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似乎凝固了。
但熟悉他如霍震霆、雷洛等人,却能从这极致的平静之下,感受到那股正在疯狂积聚、即将毁天灭地的恐怖风暴。
他默默地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地走到墙角的红木酒柜前,取出一瓶未开封的、标签古朴的麦卡伦25年单一麦芽威士忌和一个厚重如磐石的凯尔特水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