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将活生生的人类置于精密仪器监控下,像观察培养皿里的细菌一样观察其基因变化和生命衰亡,并用冰冷的化学手段进行“干预”或“清理”的恐怖图景,愈发清晰地浮现出来。
“这套系统的存在,对我们有两个意义。”余年迅速归纳,“第一,它是‘灯塔’进行非法人体试验的核心罪证之一,技术含量高,难以伪造。第二,它可能是一个潜在的突破口。任何复杂的自动化或半自动化系统,都有软件、硬件、以及操作者。只要能找到其系统架构的弱点,或者接触到其操作或维护人员,就可能从内部瓦解它,或者获取最直接的犯罪证据。”
“需要我从技术角度尝试分析这类系统可能的架构和弱点吗?”周晓芸问。
“可以,但必须绝对小心,在‘洁净’环境里进行,使用完全公开或反向工程得来的信息,不要做任何可能被视为‘攻击准备’的主动探测。”余年叮嘱,“重点是为可能的物理接触或内部策反提供技术建议。”
“明白。”
“另外,”余年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许婕的记忆正在恢复,而且越来越具象化、技术化。这是个机会,但风险也极高。苏晴和心理团队必须把握好节奏,绝不能让回忆过程再次对她造成毁灭性冲击。我需要一份详细的、关于如何安全引导和利用许婕潜意识信息的方案,由你、苏晴和心理专家共同制定,经我批准后执行。”
分派完任务,屏蔽室内的气氛依旧凝重,但目标已然清晰。他们要在多条战线上同时推进:用“阳光行动”和合规压力从外部施压埃利奥特·吴及其关联网络;利用许婕的记忆和技术分析,深化对“灯塔”内部运作的理解并寻找弱点;由周晓芸独立构建并守护最高级别的技术防御,应对那个隐形的“技术军工厂”可能带来的威胁。
“还有一件事,”余年准备离开时,忽然回头,“‘鲣鸟’号事件后,赵老那边没有任何新的直接或间接消息传来吗?”
周晓芸摇头:“没有。公开或半公开渠道都没有监测到相关动向。‘鲣鸟’号本身在完成那次‘驱离’后,也已返回其常规巡逻区域,再无异常。”
“沉默……”余年沉吟,“要么是觉得一次警告已足够,要么……是在观察我们接下来的反应,或者,在等待其他事情发生。”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屏蔽室。周晓芸独自留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之间,面前屏幕上流淌着无声的代码和加密的数据流。她感到肩上的压力前所未有地沉重,但心中那簇属于技术探索者和守护者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冷静和坚定。
她知道,自己守护的不仅是数据和安全,更是这条艰难道路上,团队赖以存续和前进的“灯塔”自身不被更高层次黑暗吞没的微光。汇流已经开始,抉择已然做出,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是刀刃上的舞蹈。
而在“深海”安全点的柔和灯光下,许婕刚刚完成了一次没有噩梦的浅眠。她醒来时,眼神少了几分惯常的空茫,多了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索意味。她看向护士,罕见地主动开口,声音依旧细弱:“那张……有螺旋的卡片……还能看看吗?”